他偷眼看钱尔白认真的侧脸,心中偷笑,他哥这么专注工作,能分心来准确无误地接住叉子估计都是靠着俩人平时养出来的默契,估计都没注意自己喂他的是什么吧。
“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夏昶典努了努嘴,接着又忍不住露出个甜蜜又得意的笑。
这边一群人吃的兴高采烈,那边牢房里关着的两个人却画面凄凉。
洁西卡半跪在地上,身前身后都是干枯扎肉的稻草,她头发乱糟糟披散着,脸上抹着东一片西一片的脏污,看起来不像个囚犯,更像是个从烟囱里钻出来的乞丐。
她看不远处的女人,道:“可以了吧?”
那女人拧着眉思索了半天,摇头:“总觉得还是欠缺点什么……我不允许我的手下有不完美的作品!”她捏着只眼线趣÷阁隔空指点,“你的神情再沮丧一点,眼神再忧郁一点。无助,绝望,崩溃,这才是一个生死难料的囚犯的心理,你总这么一副阳光向上的样子怎么行。”
洁西卡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
在“女牢”不远处便是正关着詹姆士的“男牢”。作为“吸血鬼”头号嫌犯,詹姆士的待遇就要比洁西卡差上许多了——阴暗潮湿的环境,逼仄压抑的空间,满墙生锈的刑具,粗重冰冷的锁链……詹姆士低垂着头,手脚被绑缚着,单薄的衣衫上浸染着斑驳血迹,看起来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拍下了詹姆士的惨状,摄像师将机器收起来,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连忙将棉服披在詹姆士身上,另外还送上了一杯热茶供他暖暖手。毕竟秋夜里气温并不高,而这间货真价实的地牢里则更是冰寒刺骨。
詹姆士谢过工作人员,裹着棉服坐在干草堆上喝茶,他眉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神情却有些放松。
他知道自己快要杀青了。
从进入这座庄园起,表演就开始了,没有剧本,只有零星似是而非的提示。想要把自己的戏份演好,能靠的只有自己的想象力,或许还有几分运气。而他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无意中揭下NPC背后的补丁使他的剧情就此拐了个大弯——随意改换身份,提前知晓剧情发展,怎么看都像是抓了一手稳赢的好牌啊,没想过却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又很合理。
詹姆士把脸埋在氤氲的热气里,借着饮茶的功夫长长地叹了口气。“世上自然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必然会相对的失去什么,不然哪里还会有公平呢?”他心想:只希望节目结束后节目组能为他安排一次心理疏导——在刚知道自己无意中竟“害死”了那些人时,他的内心着实是受了不小的冲击。况且他下线的方式恐怕只会比被“烧死”的艾伦要更惨烈,毕竟他现在可是吸血鬼的代言人啊。
“牢房”中的凄风苦雨并没能影响到庄园筹办夜宴的进度,庄园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兴致勃勃,全身心地为今晚这场盛大空前的宴会做着准备——除了格洛丽亚。
得益于所扮演角色的身份,格洛丽亚比其他房客们知道的稍多一点,无论是今晚的宴无好宴,还是被当嫌疑人关进牢里的伙伴们的下场。
女仆们服侍着格洛丽亚穿好晚宴的礼服,只留下一个负责梳头的,其他人低着头鱼贯退下。
格洛丽亚被扶着坐在妆镜前,尽管她内心对于洁西卡的处境感到焦躁不安,映在镜子中的脸却依然面无表情,只在身后侍女拿着两枚珍珠耳环询问她的意见时才矜持地微微颔首,充分显露了一名贵族小姐应有的涵养与风度。
而直到所有的装扮全部结束,侍女也默默退下后,一直站在墙角的礼仪老师才一点头,神情刻薄地留下句“勉强合格,继续保持”,接着收起教鞭退步出门,将卧房完全留给了她这个尊贵非凡的贵族小姐。
格洛丽亚轻声松了口气,愁容一点点爬上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庞。这时,一阵微弱的振翅声在头顶响起,格洛丽亚突然眼中一亮,心中有了计较: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但愿她的叔叔对她这个侄女还有几分真感情吧。
晚宴如期开席,十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陆续驶入庄园,接着车门打开,一个个现实中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名流巨贾、财阀大鳄们从上面下来,谈笑着走进了宴会厅。
看着眼前这一幕,尽管对自家老板的身家早有所知,但仍难免感觉震撼的管家先生险些要保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了,尤其在被其中一名大佬当成迎宾门童随手给塞了一张一百刀的小费时,管家先生的表情是真的裂开了。“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妈妈,我不想努力了!”
客人们都入庄随俗地作中世纪贵族打扮,其中正巧有王族的后裔,此时便扮作了王公,对此他表示:能够在节目中出演自己的祖先,这感觉很新颖。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宴会都是用来增进人际交往的工具,因此,尽管庄园的主人一直迟迟未曾出现,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都已经泰然自若地走动起来了。
再有,宴会现场的服务人员们可是来自时常参办类似宴会的专业公司,自然不会出现招待不周或其他任何有失主人家颜面的状况。而不论是客人们自带的保镖,还是庄园主人安排的安保,此时都兢兢业业地巡视在会场的内外围,与宴人员的安全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
也因此,庄园的主人们便心安理得地允许他们被一些突发的小状况绊住了脚,而没有准时出现在宴会上。
钱尔白神情冷淡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两步距离处的格洛丽亚,语气平板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格洛丽亚刚发现亚当和埃里克是她现在的“叔叔们”,神情还带着惊讶,听到对面冷冰冰的问话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打了一路的腹稿说了出来,如果忽略她在唤夏昶典为“叔叔”时脸上似有若无的尴尬,她的这一番表演可以称得上是灵机应变了。
夏昶典安安静静地站在钱尔白身边做一个高贵冷艳的花瓶,他并没有觉得当格洛丽亚的叔叔是占了便宜,毕竟以他的真实年龄来算的话,当她的太爷爷也足够了。
钱尔白自然更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何况他这一世的年纪也勉强能给人当个小叔叔,所以在场的几人了,也只有格洛丽亚一人觉得不自在。
不过这并不是她卡着宴会开始前十分钟的时候来堵她叔叔的路,并算计让她叔叔们无意中听到她养的玄凤鹦鹉“正巧”在学舌她与洁西卡深夜里互诉衷肠这一幕的目的。
她的目的自然是牺牲自己,抖出她和洁西卡的私情,并借鹦鹉之言营造出事发当晚洁西卡与她在一起的假象,好为洁西卡洗清杀人凶手同伙的嫌疑。
这一招可谓是拆东墙补西墙,真说不上是好是坏,一个不慎,洁西卡不光凶犯的罪名没摆脱,还很可能会因引诱贵族小姐而被暴怒的庄园主人果断灭口。所以,考虑到这一点的格洛丽亚只得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痴心又偏执的情种,着重描绘自己对洁西卡的情根深种,百死不悔,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人鱼一样,仿佛失去了爱人下一秒就要变成泡沫破碎消亡一样。
而这最后一搏究竟能否奏效,最终还是取决于她这个侄女在庄园主人心目中的分量,不得不说,这其中赌的成分还是占大多数。
格洛丽亚说完了她和洁西卡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便低着头不知声了。
虽说现在应该是关系到她俩戏份是否提前杀青的关键时刻,但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毕竟是她认识的人,而且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一块儿生活过两个月,当着熟人的面大宣特宣她和洁西卡爱得多么深沉,多么忘我什么的,就像是在故意撒狗粮似的,真的叫人有些难为情。
不过对于格洛丽亚所在意的事情,钱尔白两人倒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感觉,毕竟说起撒狗粮,没有人比他们更擅长了。再者说,这可是中世纪,整个柏拉图大陆历史上最荒诞不经的时期。
于是,听完了故事的庄园主人夫夫俩便显而易见地软化了态度,不仅原谅了格洛丽亚带鸟拦路耽误了他们在宴会上露面的失礼之罪,并命人扶她回去平复心情并补妆,更是将故事里的另一个女主角——洁西卡,给从牢里放了出来,还吩咐仆人备好热汤饭菜好生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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