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原主属于哪一种情况,但无论怎样, 他都会尽力配合警方的调查。
到了警局, 钱尔白被请进了一间小会议室里问话,卢六六想跟进去,却被人抬脚拦住,它只得蹲在门口, 眼巴巴地守着紧闭的房门。
会议室里拉着厚实的深色窗帘,将外面的日光遮得严严实实。屋内摆着一张蓝色的长桌,四名警察分坐在桌子的三面,空着的另一面摆着一张椅子,显然是给钱尔白准备的。
见人已经带来了,刑警队长开口道:“坐吧。”许是觉得语气有些生硬,为了缓解对方的紧张,他又补充道,“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我们是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带钱尔白进来的警察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钱尔白道了声谢,大大方方地落座,神态自然从容,隐隐还有这一种威严气场,仿佛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军在参加一场军事谈判。
对面的四人心下奇怪,一般情况下,普通老百姓第一次来警局,不管在外面胆子有多大,进了这里都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像这位先生一样淡定得好像来到了自己的主场似的的人,也算是百年不遇。
钱尔白看向先前说话那人,道:“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被钱尔白反客为主,刑警队长也没计较,依旧和蔼可亲:“首先我们需要登记一下您的信息,以便留档日后查看。您有身份证吗?”
钱尔白点点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脏兮兮有些破旧的鳄鱼钱夹,然后打开来,抽出了那张四角磨损图画发白的身份证。站在他身后的警员在看到钱夹内不下十张的银行卡和一叠看不清内容的名片时眼神闪了闪,但没说什么,接过身份证到一边的电脑旁开始录入。
刑警队长继续拉家常似的问了一些“家是哪的”“家里有谁”“平时都在哪里活动”“每天能赚多少钱”之类的问题,钱尔白也照实说了,天儿一聊起来,气氛就变得松快许多,一边儿的警员见他嘴唇干裂,还找了个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水。有说有笑,有问有答,倒真像是在开座谈会。
录入信息的警员突然“咦”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看看钱尔白,神情有些古怪,但没说话,只是将信息表打了一份交给队长,然后走过来把身份证还给了钱尔白。
刑警队长看到登记表上的名字时先是一愣,接着笑道:“沈尘心,这个名字不错。我记得咱们海市之前有一个年轻首富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钱尔白也笑,接过身份证放在进钱夹里,道:“那个人就是我。”
场内几人有些不敢置信,虽说他们知道前首富搞环保把自己搞破产了,但却从没有想过他会变成眼前这个落魄邋遢的样子,毕竟在他们心目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首付破产了最多回归小康水平,怎么也不应该到流浪街头的地步。
钱尔白神情坦荡,丝毫没有被戳中痛处的悲伤或愤怒,像是在说前尘往事一般轻描淡写。配上他那放纵不羁,胡子拉碴的造型,真有几分隐士高人的感觉。
虽然当事人不在乎,但听者还是为之感到遗憾,于是感慨道:“百闻不如一见,沈先生的豁达,果真世所难及。”
钱尔白开玩笑道:“过奖了,我不过是识时务而已。”开局一只编织袋,装备全靠拾荒,运气如此,他有什么办法。
得知钱尔白的真实身份之后,刑警队长态度有所变化,毕竟一个做慈善做到家财散尽上街拾荒的老实人,就算不赞同,也得叹一声佩服。而且以他多年识人的经验来看,沈尘心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开门见山道:“这次请您过来,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些证据,显示您可能是四月份的两起命案的知情人。”
“四月十日与二十日,育尾城区跃进路和花儿巷先后发生了两起恶性杀人事件,不知沈先生是否知道这件事?”
钱尔白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些印象,但不过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育尾城区是沈尘心最常活动的地方,甚至十号和二十号原主还曾去过发生命案的这两个地方。但当时他疲于生计,连追求了半生的垃圾分类都不是很关心了,更别说外界的其他事情了。他知道这两件命案还是从报纸上看来的,所以他知道的信息,与其他普通民众并无不同。
再者原主自身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和其他拾荒者们的关系也不很亲近,所以对这些小道消息也并不像警察们想象的那么灵通。
刑警队长也不气馁,继续道:“没有关系,沈先生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四月十日晚上九点左右,和二十日晚上十点,沈先生都在什么地方?能否回忆一下您当时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
钱尔白翻找沈尘心的记忆,寻找着措词尽力将过分详细的内容修饰得模糊一些。
“十号晚上九点我在跃进路一家便利店门口,因为那家店每天九点关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二十号晚上我从北街回中心公园,途中路过了花儿巷,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打架,也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时间,但肯定是九点后十点四十之前,因为中心公园十点四十就关门了,而那天我回去的时候门还没关。”
刑警队长点了点头,示意坐在电脑面前的警员播放视频,与此同时,一直站在钱尔白身后的警察则抬手关掉了紧挨着投影屏幕的顶灯,屋子里暗下来,只余下屏幕中像素不甚清晰的监控录像散发着幽幽的光。
视频共有四段,一二段都是沈尘心拖着袋子站在便利店门口,但是不同的角度,一个是便利店自己家的监控,另一个来自隔壁五金店的门外监控,时间都是四月十日晚九点零五分;第三段拍到沈尘心拐进了一个巷子口,时间为四月二十日晚九点五十;第四段接着第三段,但中间隔了有二十分钟,显示他从巷子里出来,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匆匆离开,时间为十点十八。
刑警队长问道:“第三四段录像中的巷子就是花儿巷,沈先生进入花儿巷大概有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你做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钱尔白皱着眉回忆:“花儿巷往里走是一家同性恋酒吧的后门,我之前无意中撞见过一次……不太好的事,之后就不再靠近了。那天看到巷子口靠里点的地方散落着一地的垃圾,于是便过去收拾,结果听到酒吧的方向有人打架,我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有人呼救,我怕出事就进去了,结果……是一场误会。再然后我就离开了。”
钱尔白说的隐晦,但在场的人哪个也不是不谙世事的,自然知道他略过的内容是什么,年轻些的男警察眼中带着些戏谑和了然,而唯一的女警察则有些尴尬,掩饰地喝了口水。
刑警队长却抓住了他话中透露出来的新线索:“你说你听到有人在花儿巷打架,还有人呼救,那你看请他们的脸了吗?”
钱尔白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打架,是我听错了,年轻人之间的玩闹我总不好看得太仔细。而且他们在车里,我敲窗户的时候声音便停了,然后我便知道是我误会了。至我离开,车内的人也没有出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都长什么样。”
“那你还记得那车子是什么样的吗,车牌号呢?”
“车是普通的黑色丰田卡罗拉,车门上有挺长一道划痕,车牌号记不清了。”
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刑警队长便宣布结束这次问询。他笑呵呵地引着钱尔白离开会议室,态度亲切仿佛是多年的老友。
其他警察留在会议室里总结谈话记录,看到刑警队长在“丰田卡罗拉”和“花儿巷”“Gay吧”这几个词下面画了深深地两道线,不由地狐疑道:“这三条线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另一名警察神情严肃,思索片刻道:“也许我们找错了方向,即使尸体身上有香水和口红残留,也不代表凶手就一定是女性,也可能是……”
“女装大佬?!”那人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结果被旁边专心查资料的女警察瞪了一眼。他赶紧捂住了嘴,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转头跟同事道:“我都不知道花儿巷后面那个没有店名的地方竟然是个gay吧,你说这前首富就是见多识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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