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没两步,听的后头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叫他:
“警, 警察叔叔……”
李云奇一回头,就见那群小鸡仔似的孩子里边一颗脑袋猛地往回一缩, 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看着怪可怜的。“有什么事?”
尽管李云奇已经表现得很和蔼了,但周行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不过对兄弟的担心战胜了恐惧,他还是战战兢兢地说完了后面的话:“就是, 我想问一下, 钱尔白他,会不会有事啊?为什么他没和我们在一块儿?”
李云奇想了下,最后含糊道:“他的情况下比较特殊,不便透露。”这个答案显然不会令对方满意,所以他使出了杀手锏, “你们签完字就尽快回家去吧,时间不早了,家长该担心了,或者我应该打电话叫你们班主任来接你们?”
杀手锏不愧是杀手锏,此话一出,顿时没人敢吱声了。
“白爷你自求多福吧,不是兄弟不仗义,实在是那个女人太凶猛。而且,警察叔叔肯定不会害你的,所以严格来说,你才应该是我们几个里边最安全的人啊。”想到他们的班主任,周行等人刚刚坚定起来的目光又重新染上了忧愁。
训导员在念条例,周行几人在下面悄悄开小会:“不知道打架进派出所会不会留案底,要是被家长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胖揍……”
“只是想要私下解决一下跟十三中的恩怨,不明白怎么就会惊动了警察呢?”
“说起来,今天冲过来的那帮人好像都没见过,看着年纪也不像是中学生。你们说,会不会是十三中那帮人怂了,找了社会上的打手来对付我们?……行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搅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件里边……”
训导员见下面几个孩子头碰着头开小差开得肆无忌惮,脸不由的黑了黑,他敲敲桌子:“认真听讲!一会儿我随机抽查背《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条例,背不出来的不许回家!”
周行等人:“!!!”
另一边,曾被周行关心过一秒钟的钱尔白此时正坐在小椅子上写回忆录,那个脸生的帅气小哥哥——小夏警官,则冷着脸坐在他的对面。
熟悉的谈话室,经典的二人对峙场面,不同的是现在的气氛更加严肃,而且桌上也没有牛奶和饼干。
钱尔白被要求将他因何出现在豆腐坊店附近,又是缘何与另一帮人混战一团,哪一方先动的手,动手前谁说了什么话,以及他在这起斗殴事件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是策划者,领导者,或者单纯的参与者等等,都要完整交代一遍,最好能够细节到每个人的神情变化,。
他苦思冥想,已经写了二十分钟了,目前刚写到在餐馆点餐,感觉有人在背后监视,他怀疑那时可能就是敌方阵营在盯梢。
小夏警官转到他身后瞥了一眼,就心情微妙地摸着鼻子又回到座位上去了。
钱尔白又写了一会儿,听着对面传来的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下趣÷阁,一脸严肃地道:“警察同志,我发现一个问题。”
小夏警官抬起头,看向他:“你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用键盘打字好像要比在纸上写字速度更快一点儿。”他笑眯眯地甩了甩写得有些酸痛的手腕,意有所指,“而且,近些年来,去纸质化办公似乎已是大势所趋呢。”
小夏同志也笑了,“你说得对,”但却不为所动,“抓紧时间写,写完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
钱尔白想要电脑代劳的计划落空了,不过他却没觉得多失望,转了转趣÷阁便又低下头去。他想着刚才小夏警官的那个笑,觉得还怪好看的,咂了咂舌心里嘀咕:“看在你的美貌的份儿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多写几个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职业学生最擅长的就是写字了。
终于写完了回忆录,钱尔白正从头默念一遍,准备稍加润色,李云奇也忙完了外边儿的事,推开门进来,见着钱尔白,便是一声冷哼。
钱尔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小脸一红。上次走之前说好了“下不为例”,结果这才没过多久呢,就又进来了。虽然这次看起来情况有些特殊,似乎有什么隐情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打架还是不对的。
小夏警官把钱尔白写的东西拿给李云奇,得有六七页,都写得满满当当。李云奇随意翻了翻,没细看,便放在一边,黑着脸道:“说说吧,知道哪错了吗?”
这话一听就知道不好了,李叔这是生气了。
钱尔白赶忙坐直了,积极认错:“知道,我不该跟人打架。”
“哼!”李云奇更生气了,“你还知道!”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为什么打架?上次说过什么你忘了?再说,你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吗你就冲上去?啊?!万一那边谁掏出把刀子来……你可真是,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
“李叔,我错了……”钱尔白低头认错,脑子却突然开了个小差,心想:今天对面那帮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小混混,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跟十三中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不过能够惊动警察提前埋伏,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李云奇正在宣教,突然发现这小子目光涣散,明显是在走神儿,于是没好气地照着那个圆溜溜的脑瓜子便是一巴掌呼上去:“啪!”钱尔白吓了一跳,瞪大两只眼睛,看起来有些呆。
小夏警官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等钱尔白看过去的时候,小夏警官已经又恢复了原来的一本正经,像是有开关似的,脸上的表情收放自如。看的钱尔白大为赞叹。
为了保护这些孩子,李云奇没跟他们说实话:那帮他们以为的“混混”其实是一群亡命之徒,尤其领头的那个刀疤脸,手里头沾过不止一条人命——虽然挺意外外头那几小只竟然只受了点皮外伤,相反,刀疤脸们倒是一个个的伤的不轻。
不过追根究底来说,这些学生也是这场斗殴中的受害者,单从危险程度来说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在完成调查和宣教之后便放这帮小屁孩儿回家了。
钱尔白也想走,却被李云奇拽着脖领子扣下了。钱尔白试图讲道理,李云奇一句话就把他镇压了:“一会儿带我一块儿看看你师父去。”
周行他们余光瞥见了,但没敢说话,甚至连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都没敢给。头一回进局子对这些青少年们冲击还是挺大的,估计这之后这几个小孩儿都能消停挺长时间。
李云奇手头还有点工作,就把钱尔白丢给小夏警官看着。小夏警官也忙,在书架上翻了一遭,找出个三阶魔方让钱尔白拧着玩,自己则坐回小工作间里啃书。
钱尔白瞧着那本书快赶上有《新华词典》那么厚,不由地心生敬佩。
李云奇口中的一点儿工作显然是种美化过的说法,一直等到要吃晚饭的时候,钱尔白才再次见到了他。而在等着的这段时间里,钱尔白已经自己摸索着拼好了魔方的三个面,并且越来越熟练,第四个面也已经完成了一半了,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似乎只要他想,就能很快拼好。也不知这种莫名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青春期的激素作用吧。
小夏警官仍旧在看书,黄昏温和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照得整个人都暖暖的,有一种慵懒的温柔。
“宜室宜家。”钱尔白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个词儿来。他有些错愕,但再看看笼罩在橘色光晕中的小夏警官,他便确信再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走了。”李队站在门口招呼钱尔白。
小夏警官似乎才感知到外界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
“小夏也早点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李云奇笑呵呵地说着,大手在钱尔白背后轻推了一把,示意他麻溜出发。
钱尔白也笑嘻嘻地朝小夏警官挥手,逆着光,只看见小夏警官点了点头,也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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