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晓感觉到了资本主义对无产阶级的恶意。就在他陷入困境之时,一阵葱香随风而来,飘入他的鼻中,于是他凭借着自己聪明的小脑瓜灵机一动,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其中给李彩东的那套还多加了个鸡蛋。
进了医院,按着李彩东提供的信息,屠晓艰难地寻找到了病房。
他走进去的时候,刚好里边有个胆管癌根治术后的病人正在遵医嘱回纳引流出来的胆汁——也就是把身上引流袋里的金黄色液体倒进小杯子里一口干掉。
他震惊了,呆呆地站在门口。他不知道那个人喝的是什么,但是他老爷做过膀胱造瘘,术后也带着这么一个袋子,医生说是用来引流尿液的。屠晓立刻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两声。
那人本来就在忍着恶心,听到这声音立刻忍不住了,端起盆子“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酸腐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屋子,这一下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脸色发绿,着急忙慌地抢着往厕所跑。
李彩东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一个刚动了刀的病人,肚子上的伤口还疼着呢,哪也去不了,只能强忍着。他朝屠晓竖了个大拇指,道:“兄弟你是真行,一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牛批!”
屠晓苦笑着走过去,一边把东西从书包里往外掏,一边道:“你少来,我大周末的不睡觉这么早来医院是为了谁?”
闻着煎饼味,李彩东有些饿了,但是同时屋子里还混合着其他不可言说的味道,他瞬间就没有胃口了。
屠晓也不想吃了,把煎饼放在一边,然后掏出了三本《海盗神》的漫画递给李彩东,道:“给你借了两个礼拜,抓紧时间看。”
李彩东两眼风光,他抓过漫画压在枕头下面,道:“谢了兄弟!以后你的检讨书我全包了!”
屠晓:“……日!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李彩东哈哈大笑,笑得太开心牵动了伤口,他又赶紧闭上了嘴。这次便换屠晓无情地嘲笑。
说笑间,医生听说这一病房的人全吐了,赶紧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得知真相后有些无语,他还以为是爆发性食物中毒或者什么有毒气体泄露了呢。
胆囊切除术后的病人有气无力地问医生:“我能不能不喝了,这玩意儿……”
医生语重心长地劝道:“最好还是坚持一下,喝胆汁能够帮助你缓解消化不良的症状,还能降低肠道免疫力损伤的可能。而且引流出来的胆汁其实是很干净的,比你喝动物的胆汁要好。”
病人深吸了口气,觉得胃里还是不舒服,但是他的女儿已经拉着医生出去询问病情了。他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
医生和他的女儿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骗自己说就是胆囊炎,做了手术就好了,其实他知道自己是胆管癌。他的床头卡上写着一个“C”,他问了隔壁床的小伙子,人家说“C就是癌症的缩写”,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不过既然他们都不想让自己知道,想让自己安安心心的治病,那他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整理了下枕头,悄悄擦了把眼泪,然后冲着走进来的女儿露出个笑脸:“妮儿啊,你能不能给爸把这东西煮一煮再加点糖啥的,这样太苦了,喝不下啊。”
女儿强扯出笑脸,眼眶有些红,应道:“行啊。”医生说这种病的术后复发率在50%到70%,还可能会出现淋巴结的转移,甚至侵入肝脏,必须定时随访。
想到她爸受苦半辈子,到老了还要受这罪,她就不禁感到心疼,赶紧眨眨眼,趁她爸不注意抹了把脸,收起多余的情绪,只做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
从那一对父女身上收回目光,屠晓突然想起来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见兄弟他爸妈,于是问道:“你爸他们怎么不在?”
李彩东脸色落下来,面带嘲讽道:“忙呗。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也不用他们守着。”
屠晓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强行转移话题:“听说你做的是微创,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伤口啊?”
“也不是,就是比较小而已,肚皮上钻了三个洞,几乎看不出来。”他撩起身上的睡衣,指着身上的三块胶布道。
屠晓被他的形容吓得一哆嗦,这可是给肚皮上钻孔,那该有多疼啊。
李彩东笑道:“没那么疼,手术时候我打着麻醉呢,什么都不知道,手术完了麻药劲儿一过倒是疼了一阵儿,忍忍就过去了,现在估计都快长好了吧,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其实他说话间还是有点疼的,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怕疼太娘炮了。尤其在兄弟面前更不能怂。
屠晓信了,拍拍他的胳膊道:“牛批兄弟,你也是挨过刀的人了,以后在学校里能横着走了。”
“你就害我吧,我要敢横着走,老班能让我被抬着走。”李彩东翻了个白眼,夸张地道。
两人想到两米多大个儿,据说打过地下黑拳的老班,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哆嗦,赶紧转移了话题。
两人一直聊到七点四十,医生过来查房。
主治大夫是一个美女姐姐,留着短发,眼睛很好看。她揭开敷贴看了一眼创口,又问了问二便饮食情况。
李彩东不好意思说,扭扭妮妮地脸都憋红了,美女医生身后的实习医生们同样也是年轻的女孩,见状小声地笑起来,李彩东只觉得更加难为情了。
终于,医生问完了,带着学生们走了出去。
屠晓揶揄地斜瞄着他,道:“没想到你住个院竟然还能美女环绕,真是龙傲天本澳龙!”
“你才龙虾呢!你要羡慕的话你也住两天啊!”李彩东怼他。被一群小姐姐围着当然爽,但前提是不要把他当作小白鼠看。
他至今忘不了刚入院的时候他还没那么疼,这群小姐姐们听说是个急性阑尾炎病例轮番上阵给他问诊,温柔倒是很温柔,但是光触诊就做了五遍,他是真的受不了了。看着她们眼中兴奋的光和跃跃欲试的手,他直吓得肝颤。
屠晓闻言自然是毫不留情地笑话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内急,但是病房的卫生间里有人,于是他只能出去上厕所。
冲了厕所洗了手,甩着水出来,迎面便是一只牛头怪。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跑回了卫生间,并关上了门。
“哎?啥意思,关门啥意思?里边两个坑你都占了是呗?”门外传来对方的声音,语调九转,是标准的东北方言。
听到这声音,屠晓松了口气,暗笑自己是抽了风,刚才一瞬间竟然以为见到了真的牛魔王。
“不就是穿了个牛头的cos服吗,又不是没见过,漫展上多得是。”他心里这样想着,重新打开了门,冲对方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道:“我刚洗了个手,您请,您请。”
牛头怪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护着牛角走了进去。
屠晓盯着牛头背后拖着的那条布满金属鳞片的巨蜥尾巴看了一会儿,啧啧称奇:这服化道也太逼真了吧!简直就是好莱坞级别啊,就是不知道他扮演的是哪个游戏里边的角色。
他在校服上擦了擦手,快步往病房走。
虽然在医院里穿cos服有些奇怪,但是国外经常会有一些演员打扮成电影里的样子去病房里探望粉丝,国内有人受到启发,扮成朋友喜欢的游戏人物来鼓励对方坚强起来与病魔斗争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屠晓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他再一次转角遇到爱,他才后知后觉这个世界似乎是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与一只头戴护士帽,身穿白大衣的巨型乌贼面面相觑。
乌贼护士留着长长的齐刘海,两只眼睛占据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看屠晓挡着她出去的路,还疑惑地歪头眨了眨眼睛。她的白大衣下显得有些拥挤,数不清多少条触手密密麻麻地并排立在地上,尾端卷曲着,在空中微微摇摆。她的左右袖口各有四五根触手从里面伸出来,每只触手中都卷着一枚空了的针筒,针尖锐利,闪着寒光。
屠晓自诩克鲁苏的爱好者,但此时看到这位护士姐姐,却一点都爱不起来了,他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脑子的细胞和神经都在叫喊着“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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