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灿然一笑,显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掌柜的,我很好看对吧?”
王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少年的确好看得紧,眼角宛若桃花盛开,笑的时候,是十足的风流绮丽。
随后,他看到对方弯弯眼睛:“如果没办法还钱,我就自卖南风馆去!”
“噗——”旁边的食客直接喷出嘴里两吊钱的酒水。
王仁没忍住笑出声,拾起桌面纸团儿轻轻砸过去,“也不用你付利息,不然官府该来说我逼良为娼了——混不吝的小子,你要借多少?”
林稚水报个数,再自报姓名家门,允诺一个月内还清,签好字据,王仁从桌下摸出一吊线给他。
小少年快走几步,忽地回身拱手,“掌柜的,恭喜发财,万事如意。”唇角陷出甜甜的酒窝,可爱又讨喜。
把钱吊子摆在妹妹面前后,她才放心,眼睛闪亮亮地注视林稚水:“哥哥好厉害!”刚睡醒就能够赚钱——并没想过林稚水去借钱的女孩儿,夸赞人的语气真诚而热切。
林稚水:“以后哥哥会更厉害的。来,吃肉。”
“嗯!”
吃饱喝足的林稚水带妹妹满大街溜达,小女孩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哥哥,我们去哪?”
“找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林稚水驻步,抬眼瞧向不远处弥漫墨香的建筑,笑:“能长久赚钱的东西。”
——朝廷有令,考入外舍者,每月可领850文。升成内舍学子,每月可领1100文。
灯火阑珊中,远方建筑的牌匾赫然篆刻“图南书院”四字。
图南者,志向远大也。
旁边路过明显学子打扮的人,听到这话,嗤笑:“你以为书院是你想进就进的地方吗?学试你都不一定可以考进去,先记挂着钱了。做人不应该好高骛远,请个先生,扎扎实实学几年再考虑吧。”
“唔。”林稚水慢吞吞地眨眼睛,“学试考学子写故事的本事,千百年没变过,总不至于最近几年改掉?”
学子:“确实没改,不过你也别以为它简单……”
林稚水打断他的话:“哦,那我觉得我没问题。”
陌生学子被他盲目自信的语气气笑了:“林稚水,你浑浑噩噩十年,哪来的信心赢过十年里不停练笔的其他学子?”
“你认识我?”林稚水上下打量他,没见着比较明显的私人特征,“不好意思,你谁?”
学子一愣:“我们不认识……”他只听说过林家傻子的事情,之前意外撞见林稚水,认得他相貌而已。
“那挺好。”林稚水笑眯眯:“我送你句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学子惊恐后退:“你好龙阳?!”
此句出自著名词人冯延巳的《谒金门》,整首词的含义是女子思念心上人,被林稚水拿来送给他……学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偏林稚水还逗他:“或许?”学子连滚带爬地逃离,生怕晚半步,“好龙阳”的林稚水扯住他,将他就地正法。
妹妹侧头,“哥哥,你笑什么?”
少年坏笑:“希望他家里有知识渊博的长辈。”
学子撒腿跑回家,正撞到自己爷爷——图南书院的院长。老爷子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学子哭丧着脸复述刚才的事,末了,补充:“幸好他后天肯定没法考中,等明年我升入京城内舍,正好和他错开。”
未曾想,老爷子听完后哈哈大笑:“这后生,有意思。”
“爷爷?”
“南唐元宗李璟戏弄过冯延巳,问他——”老爷子露出看好戏的神色,“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学子瞬间脸色涨红。半是出于学识被比过去羞的,半是被这样说,气的。
老爷子半点不管孙子内心的波涛汹涌,脸上满满的感兴趣:“那后生叫什么名儿?林稚水?”他停顿两三息,“林……稚……水……这名字我好像听过。”
“嗐,林家傻子的大名,有几个人没听过?”
“不,不是因为这个。”老爷子苦思冥想,直想到第二天傍晚,在全家吃饭时,忽然一放筷子,“想起来了。”
学子茫然:“什么?”
“林稚水。”图南书院这位院长神色肃穆,“十年前,他参加过学考。”
“十年前?他才五岁!那他肯定没过吧!”
老爷子摇摇头,“学考第一。”
“可惜他考完没几天,便……而学考名额只保留一年。”
听完,学子更是羞愤欲死。
人家十年前就考过了,自己却自以为是地教训人,简直……简直不知所谓!
老爷子看孙孙:“我给你们先生明天放个假。”
“放假?他不是要监考?学考推迟了?”
“不,我亲自去。”
第2章 他赢定了
尽管林稚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但考试前的复习,还是必要的。
今天有整整一天的复习时间,他正好练练字,把手感找回来。
两三个时辰后,林稚水停下笔,揉着手腕瞄向妹妹——她团起拳头在膝盖上,僵直坐着,生怕发出声响。林稚水练了多长时间字,妹妹就坐了多长时间。
林稚水无奈地按按眉心:“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小女孩把身体绷直成一根弦,几乎是立刻:“不紧张!我不紧张,哥哥也不紧张!”
“嗯,我不紧张。”林稚水想到之前意外窥到的几次妹妹揉腿的场景,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忘了,家里没有合适的笔墨——有时间陪我去买那些东西吗?”顺便舒展舒展筋骨,
“有时间,”妹妹翻出钱袋子,数了数,“哥哥,我们还有六百三十四枚大钱。”
六百三十四钱,林稚水买不起那些动辄成千上万的名笔名墨,但中等的却正好合适。
“店家,这管笔多少钱?”
“一百钱。”
“帮我……”
一道声音横插进林稚水和店家的谈话里:“店家,这管笔帮我装起来,多谢。”
林稚水望过去。嚯,不是昨天晚上被他用诗词小小刺了一下的大兄弟吗?这明显找茬的样子,看来是已经知道“赠词”的个中深意了。
林稚水懒得和他计较,去看另外的笔,“店家,这管……”
那大兄弟再次打断他的话:“店家,这笔我也要了。”
林稚水抬眼看他,他温和地笑:“我们真有缘分,总是看上同一支笔。”
“是挺有缘分的。”林稚水说。似乎并不在意这事,又去看另外的笔和墨。
“店家,这笔……”
大兄弟再次抢先:“帮我装起来。”见到林稚水和他对视,一言不发,顿时感觉自己扳回一城,仿佛昨晚受到的气都消散了不少。
他甚至能平和地做足胜利者的姿态:“林稚水,你想买什么笔?我送一管给你,敬你鲁莽的‘勇气’。”
“送我?”林稚水尾音高高扬起,“这位……”
“寇渔。”他扬眉吐气地说出自己的名姓。
林稚水:“想不到寇渔兄如此富有,刚挥霍完大笔钱财,就要赠我良笔。”
寇渔几乎笑出声,睨向林稚水的眼神犹带几分怜悯:“一点小钱,哪里称得上挥霍呢。”
店家把笔装好,面上兴高采烈的过来:“客人,统共十金二百钱。”
寇渔脑子嗡一声炸了:“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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