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还得先请画师, 为它配图。”
皇帝一边点头, 一点内心泪流满面地想自己的国库和私库能不能撑得起这庞大的支出。
林稚水又说了“战神图录”的事情——虽然现在悟出来的东西跟战神没有任何关联了,他懒得另外再起一个新的名字。
“战神殿, 也就是英灵殿, 人像必须用我给的桃木, 绝不能换其他木材。至于殿堂的用料,还请圣上费心了。”
皇帝干笑两声:“费心, 一定费心!既然是先贤的居所,朕必会尽善尽美。”
木材的花费……
砖料的花费……
民夫的伙食和宿费……
皇帝在心里算了一笔后,狠狠地掐红了大腿。
不、就、是、钱、吗!
他可以!
这是千秋万代的伟业啊, 花点钱算什么,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噫呜呜噫……
回去后,皇帝拿了个算盘,在烛光下幽幽地算着。
皇宫花销先砍一半吧,那么多宫女太监留着也没用,该放一批出去了。要什么新衣服,又没到过年的时候,缝缝补补还能穿,朕以身作则,后宫妃子必须跟从。还有胭脂水粉啊,也扣掉吧,要讲究天然美。生辰取消,过什么过,没听过孩子出生是母亲受难日吗,还有脸过生辰,讲排场!各宫饭食改成一菜一汤,包括他的,也改!早食……膳房不送了,让人出宫买,宫外的包子、烧饼、面条便宜……
算盘啪嗒嗒地响,内侍偷偷瞧着皇帝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一声,打了个寒战。
陛下……陛下这是要诛谁的九族吗?
算了一圈后,皇帝长出一口气,“差不多了,再看看哪里能挤一挤。”
缺钱啊……
不能加税,也不能随便熔铸铜钱。唉……
“陛下,林稚水林公子求见。”
皇帝手一抖,算盘摔到了桌上。他咳嗽一声,把算盘收好,整了整龙袍,挺直了背,“请进来。”等到林稚水进殿时,皇帝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端倪,他神情和蔼地问:“林郎君……”皇帝愣了愣,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好几息后才继续:“可是还有什么事?”
林稚水拱手行礼,“确有一事。如今冥婚盛行,有人以此生了歪斜心思,没有适龄女尸便花钱害命,父母不思养育,反而欲以幼女性命换取钱财,此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某想请圣上下令,废除冥婚。”
这帽子扣的,皇帝都被惊到了,“花钱害命的确有伤天和,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谴责是否过大了?”
“圣上金口玉言要提升人口,有一个女童死去,天底下便有一男子少了婚配,便是拆散了未来的一对夫妻,没有女子,男的如何生子,又如何使人口增长?此为不忠。”
皇帝表情一肃,“余下的,林公也不必解说了,朕这就下令,禁止冥婚,若有揭发者,行冥婚双方被捕后没收其家产,并将全部家产赏与揭发者。”
林稚水再次行礼,“圣上圣明。”
“林公可还有事?”
林稚水迟疑了一息,“圣上,清晨时您称‘公’是敬辞,如今再称……”
虽然敬称这种东西不分场合,随时都能用,但是他才十七岁呢,用“公”,感觉奇奇怪怪的。
皇帝微微笑起来,阳光在他眼中打出柔和的深影,“这合乎礼法。回去后,你就知道缘由了。”
林稚水眼皮一跳。
皇帝又拿了块玉牌给他,“你拿着它,可随意出入宫中,往后有事情,直接过来便是,不必等通报。”
……这心也是够大的,他怎么都有十七了,还是外男,就不怕出现什么淫|乱宫闱的丑闻吗?
林稚水心里嘀咕着,回去后,没多久,林稚水就被敲开了斋门。太监手持黑犀牛角轴圣旨,“林公,圣旨到了,还请接旨。”
林稚水一怔。不过,好在这时期接圣旨不需要跪拜,他将腰一弯,听太监宣读。
“制曰:我国家受天眷佑,幸知为治之道,不可以僭差。今有庶几林稚水,贻裨民社,见恤民之德,有功国家。于戏!林稚水之功甚大,今日御旨嘉封[清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户,以给终身,子孙世袭,并特许不早朝,不去封地,用报尔功!特敕!”
念完后,太监目光复杂地望着林稚水,“恭喜清河郡公了。”
十七岁的郡公啊……
林稚水接过圣旨,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才看向太监,“辛苦公公了。”
笑容在太监脸上扩大,“郡公客气了。那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林稚水递了几块碎金子过去,这是属于太监的辛苦费,相当于国外给服务员小费。“您走得慢些,不急。”
等人走后,林稚水平静道:“出来吧。”
陆嘉吉挠着脖子上的小红点,从假山山洞里钻出来,干笑了两声:“我就知道,林哥儿你肯定会发现的。”
林稚水:“你躲里面做什么?四月了,蚊子多,有你好受的。”
陆嘉吉揉了揉腿,“麻了。”索性往地上一蹲,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膝盖撑着脸冲林稚水笑,“我在做先生布置的课业,怎么也想不出来,你这儿被文曲星照耀过,说不定我多呆一会儿,也能被文曲星启发呢?”
林稚水:“……”
林稚水:“那你被启发了没有?”
陆嘉吉继续挠着脖子上的蚊子包,还拿手掌拍了拍,“好像有点头绪了。”
林稚水:“……”
陆嘉吉假咳两声,“其实不止我来了……”
他提了这一嘴后,院子里各处就传出了摩擦声。有人从树上跳下来,有人扒着草丛伸出脑袋,笑容尴尬,有人憨笑着探出空荡荡的水缸,有人哀嚎着喊同伴:“扶我一下,小腿痉挛了!”
林稚水眼看着一个个同窗从他院子里钻出来,深感窒息:“你们怎么不把我院子里的花草拔了,拿回去熬汤呢?”
“好主意!”陆嘉吉砸吧一下嘴,“到时候带去药店看看,没问题就熬汤喝了,汤名我都想好了,叫‘明智汤’!”
林稚水狠狠地踢了他小臂一脚,“就你聪明机灵。”
有同学立刻扒拉着砖块缝里长出来的杂草,用力一揪,“林兄,这草就归我了!”
“唉唉唉!你好鸡贼!我也拔!”
“给我留点!”
林稚水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些同窗们表面上端着迷信的态度,实际上,只是因为他院子里有数月不曾打理,杂草丛生,又怕他尴尬,找个理由帮忙罢了。
周围草屑横飞,陆嘉吉默默爬起来,有些麻的双腿让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林哥儿,啊不对——”他瞅着林稚水手里的圣旨,调侃:“公侯伯子男,清河郡公,我以后该喊你林公了。”
林稚水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谁还记得……我才十七?”
“你才十七?”一道身影从青石小路的尽头走来。
是楚续。
他怔怔地看着林稚水,视线从他额心耀眼的火印滑下挺直的鼻梁,一路移到光洁年轻的面孔,还有朝气蓬勃的眼眸。
少年是英才,英才是少年。
他没有比他大多少,但是他的成就,他拍马也赶不上。
陆嘉吉一无所觉地帮林稚水说,“是啊,他才十七,比起他,我真是白活了十七年。他厉害吧?我兄弟!”
“很厉害。”楚续真诚地说。
他突然走过来,掏出一块印章,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林稚水,“你比我更适合做书院的斋主,我不如你,请你接下这枚斋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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