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吉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自己就怕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冷不丁撞上了,脑子没反应过来, 身体已经先躲到了友人身后, 牙齿打着咯响, “人、人家自考验人家弟弟, 咱们走、走吧,反、反正钥匙也到手里了!”
林稚水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陆嘉吉打断了他的话,又是不解又是委屈:“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让我看, 我怕这个啊!”
“但是,墙上的不是墨水,是蚂蚁,它能组成字, 恐怕也是因为有人提前用蜂蜜在墙上涂了字底。”这时候,林稚水也不卖关子了, 一口气将玄机戳破,
“蚂蚁?”陆嘉吉从林稚水肩膀后探出头来。
“对, 蚂蚁, 你看到字在动, 恐怕是光线扭曲下,蚂蚁在爬动时,造成的流动感。”
陆嘉吉眯着眼睛看不太真切,壮着胆子一步步挪过去, 发现墙上黑不溜秋的果然是蚂蚁,凑近了还能闻到蜂蜜甜兮兮的味道。
他回头看着林稚水,那眼神崇敬得令林稚水揉了揉胳膊, “你看什么?”
“林哥儿你是怎么不怕的啊?不仅不怕,还能立刻发现不对,我都吓得不敢去仔细分辨。”
林稚水想了想,“因为,害怕没有任何用处,你闭上眼睛就是把命交给别人了。”
不论碰到什么情况,都应该保持冷静。这也是林稚水能多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的“秘诀”。
发现不是鬼怪后,陆嘉吉惨白的脸慢慢恢复血色,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道理我懂,可惜,我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怕到脑子都停止思考了,哪里能保持冷静。
林稚水:“既然你怕,我们就出去……”
“不!”反而是陆嘉吉不乐意了,他“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我才不白受这场惊吓,我一定要破了设题人的谜面,出去后好好嘲笑他弄错了人,出的题目还简单,三岁小孩都会做!”
林稚水诧异:“真不走?”
“不走。”
“那我……”
陆嘉吉连忙拉住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试图发出“不灵不灵”的光,“你也不能走,好兄弟,好哥哥,帮兄弟一回,我是废物点心,你可不是,这些小谜题对于咱们林大才子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而且……”他咳嗽一声,“我还是有点怕的。”
“当然,只有一点!”陆嘉吉大声强调。
林稚水忍笑,“好吧,哥哥帮你!”
“哥哥真好!哥哥这三年的饭食,都交给我了!我那儿离厨房近!”
“嗯,不错不错,上道!”林稚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在房间走起来,“既然房门没开,应该不止一道题,或许等会儿就有新的奇异现象出现了,你记得别一惊一乍的,人家都给出真相了。”
“啊?什么意思?”
“子不语怪力乱神。”
*
在房里传来惊呼声时,厢房外边,拿着渔线的学子得意洋洋,“洪兄,看着吧,我五弟要吓得夺门而出了。”
被他称为洪兄的学子略带迟疑:“朱兄,万一令弟吓出毛病来……”
朱姓学子哈哈大笑:“不会不会,你放心,那小子胆儿大着呢,年前跟家里赌气,还敢跑坟地里躲一晚上,第二天回去后。跟个没事人一样。”说完,带着些许炫耀的脸色便一沉,“不过,臭小子居然用拔了毒牙的蛇来吓我,我非得治一治他不可!”
洪姓学子瞧着紧闭的门扉,舒一口气,“那就好——朱兄准备了什么机关,还能吓到连坟墓都不怕的人?”
朱姓学子神秘兮兮地笑:“等他吓得屁滚尿流跑出来时我再宣告做法,你现在知道,就没有‘惊喜’了。”
洪姓学子坐在石头上,伸直两条大长腿,指甲“笃笃”叩着石面,“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然而,叩击声响了足足十次,朱姓学子话里话外暗示弟弟“马上”要吓得冲出来的场景,始终没出现。
朱姓学子张了张口,干笑两声:“可能是刚准备的那个不够吓人,等着,我算过时间了,很快,下一个大恐怖就要冒头了,他绝对会哭爹喊娘地把门撞破,冲出来。”
洪姓学子瞧了他一眼,明智的没有接话。
*
“好像没有其他怪事了。”陆嘉吉翻了一遍房内,大言不惭:“那他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就是一个蚂蚁组字,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就一开始能唬我一下而已,只要再过两三息,我就能冷静下来了。”
林稚水拿眼直瞅他。
陆嘉吉一挺胸脯,“我说的不对吗?”
“我看看你脸皮是拿什么做的,都不觉得羞愧吗?”
陆嘉吉嘿嘿一笑,对于兄弟的调侃并不生气,“我陆嘉吉一生行事,绝不多说一句谎话,全是肺腑——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他猛地蹦起来,一溜烟跑到林稚水身后,鬼哭狼嚎:“林林林林哥儿,地砖动了!还有东西冒头,是不是有恶鬼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了!”
“噗。”
“别别别别笑了,快跑啊!”
也怪不得陆嘉吉反应那么大,眼前的情况放十个人眼前,十个人都不一定能镇定下来。
本来是平整光滑的地板,忽然龟裂,裂开大缝,一个枣红色的脑袋慢慢从地底探出,升高,随之汨汨涌出的,还有黏腻的红色液体,似乎是血浆。
那枣红色是一个石像,佛陀模样,脸上却是半狰狞半微笑,看上去极为阴森。眼珠子用赤砂点的,正幽幽的瞪着他们,好像在不满他们误闯了它的地盘。
坑内依然在往外流血浆,顺着地板的纹路,浸透了地面。
陆嘉吉拉着林稚水就要往外跑,却怎么也拉不动。不仅拉不动,对方还抬脚往石像走过去。
陆嘉吉一低头,就看到在慢慢漫过来的血液,谁知道这种从地底冒出来的邪物,踩上去会是什么后果。可是看着林稚水的背影,他一咬牙,小跑过去,脚底下传来“啪嗒”的踩水声,隔着靴子也似乎能感觉到那股子粘稠的触感。
他敢拿性命担保,那就是血,不是染料或者其他东西!
陆嘉吉“咕咚”咽下唾沫,“林……”
林稚水的手,已然接触到了佛陀的双耳。
陆嘉吉声音一卡,呛了喉咙,猝不及防地弯腰咳嗽,鼻尖急得冒了汗珠。
那石像只冒出来大半个身体就停下了上升,林稚水双腿一沉,手一用劲,抓着石像的耳朵,将它继续往上提。
石像非常重,少年腮帮子都咬鼓了,它上升的速度也很慢。
陆嘉吉跺了跺脚,亦弯腰抱住了石像,帮着林稚水施力,将石像往外拔。“反正咱俩也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他嘟囔,“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隆隆”声响,在二人合力之下,石佛陀“啵”地一下,被从砖下拔|出。出来时,一样东西随着它的动静飞弹到陆嘉吉鞋面上,陆嘉吉汗毛倒竖,“林林林——”
林稚水示意他往下看。
陆嘉吉僵硬着脖子,就是不敢低头。
林稚水无奈:“那是一根豆芽。”
“豆芽?”陆嘉吉下意识垂头看去,鞋面上的东西可不就是豆芽吗。
一根豆芽可没有重量,陆嘉吉之前感受到的仿佛癞蛤|蟆趴在脚背上,湿滑黏腻的触感,纯粹是心理反应。
陆嘉吉摸不着头脑,“这里怎么会有豆芽?”
“很简单的小把戏,提前在土里种了一堆豆子,浇好水,再放上石像,豆芽生长出来后,迫于压力,只能用力往上顶,才会造成你看到的石像自己破地而出——嗯,历朝历代造反的人,都会用差不多的方法给自己造势,假装自己是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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