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易时点起引擎,语气更冷更淡。
林婶在楼上看着,默默叹一口气,喊道:“安安!你自己上来!你哥任务多工作忙,别缠着他!”
盛煜安只得退到一旁,在路边杵着,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孤零零耷拉尾巴,嘴里咬着和他同样被抛弃的绳子。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他们好歹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兄弟,就算没有血缘,也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不是?小时候哥哥虽然不爱说话,但还没这么冷淡,自从参加工作之后就越来越难以亲近了……诶?
渐行渐远的车没有一路往小区外直行,而是在不远处转弯进了车库。不一会儿,车库旁边行人专用的楼梯口上来一人,盛煜安的心口揣着一只小兔子,咚咚咚狠狠蹦了几下。
“上楼了。”易时说。
———
林婶本以为易时已经回去,结果家门打开,兄弟俩一起站在门口,顿时惊喜不已,连忙招呼他们快进来。
“妈。”易时换过鞋走进来,低低叫了声。
“最近很忙吧?看你脸色不好。”林婶有些心疼,“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早知道买只老母鸡煨汤了,今晚还回去吗?”
易时本想点头,扫到林婶期待的目光,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明天走。”
“哎,好,你们坐着,我去趟菜场。”
盛煜安去冰箱里拿瓶可乐,回到客厅发现易时不见了,也慌了几秒,转一圈在易时以前的房间找到了他。
这里是易时从小生活的地方,他搬出去之后,这里还保留原来的陈设。林婶总希望大儿子能回来住,每次家里打扫都不会落下,房间里一直保持干净清爽,靠窗的书桌上有一瓶水养的绿萝,叶片翠绿底水清澈,是从一根嫩藤被精心养护长到繁盛的。
此刻易时正在书桌前面,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下椭圆形的叶片,唇角轻轻弯起,一层浅浅暖意浮在脸上,如同早春枝头残挂的春雪消融了。
盛煜安站在门口,心脏一片柔软。他哥看似冷若寒霜,其实温柔都潜藏在不易察觉的深处,内敛的性格导致他不会将这一面展露于外表,但往往不经意间,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暴露出潜藏的温柔。
短短几秒,那抹笑意已经收敛消失。易时拉开抽屉,随手取出一本《数学大词典》,按目录先找到“※”的解释。这就是一个新定义符号,和网上查到的一样,没什么特殊含义。因此他更坚信自己的思路是对的,这是一个图形才对。
再翻到“∧”的解释,那一页居然有书写标记的痕迹,在∧的外面用黑色的水笔画了一个圆,将它圈在里面。
易时怔住,这是他画的吗?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从他毕业之后,几乎就没有再碰过这本词典,学生时代为何会做这个记号,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
“哥,你在看什么?”盛煜安问。
他来得正好,易时抬起手:“你用过我的词典?”
“啊?”盛煜安走进来,看见封皮立刻摇头,“不不不,我这个学渣哪用得上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啊,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他从小学习堪忧,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否则也不会去练游泳,靠特招进大学了。
易时不再说话,而是盯着这个标记,越看越觉得被圆形圈起来之后,这个图案怎么那么像……钟表面?
他拿出手机,找到留存的报告文件,电子图片里∧右边的线条明显短于左边,这种差距越看越有一种时针和分针的既视感。
是时间。
这个图案是犯案的具体时间。那不是手写的失误,而是想展露出精确时间,按照这个角度摆在钟表盘的话,应该是——4点30~35分之间?
想要造成恐慌,夜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应该就是下午的下班高峰期了。
盛煜安盯着易时,见他一直在发愣,长胳膊挂上他的肩头:“哥、哥,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易时回神,放下词典:“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
来不及炖鸡汤,林婶在菜场买了两只人工饲养的乳鸽回来,还买了几样蔬菜,都是易时平时经常吃的。每次问他都是随便,没什么偏好,多亏林婶心细,不停试着做不同的菜,留意易时哪些吃得多,渐渐也琢磨出他的“喜好”。
“不开会的话就早点回来吧,两个孩子都在家。”
“嗯,下午刚到。他工作忙,安安把他留下来的。”
“到家了别再问案子的事,你当领导在单位里发号指令就行,回来盯着他我对你不客气。”
林婶收起手机,回头恰好看见易时在门口,笑了笑:“你爸的电话,他下班就回来。”
易时挽起袖子走进来,帮忙洗菜打下手。林婶知道拦着也没用,有他帮忙做饭也快些。她把小乳鸽炖上,擦擦手:“听说你出差不少日子,在外面还适应吗?”
“还好,不算远,去的海靖。”
“海靖啊……”林婶的语气意味深长,“我嫁过来之后,每年就回去一趟,都没时间仔细看看那里变成什么样了。”
林婶是海靖人,成家之后几乎没怎么回去过,听说娘家没亲人了,加上家里有两个孩子,还要操持家务,更没时间挂念老家。
在易时的记忆里,是有跟着养父母一家人回海靖上祖坟的经历。可惜年岁久远,仅有的那么一两次旅程也像蒙着一层雾,想仔细回忆,脑海里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透摸不着。
“你和安安都长大了,抽空我也该回去一趟。家里的祖坟都是族里人帮着打理,真是愧疚,老族长不知道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健在……”
“族里?”易时灵光一闪,“林婶,你是林家村的?”
林婶点点头,易时关了水龙头:“我最近有去过林家村,老族长身体不错。”
林婶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即问起林家村的事,聊几句才发现和记忆中全然不同了,不由得感到失落:“这些年太忙,几乎没回去看过,不过我和我哥都不算地道的林家村人,连族谱都没有……”
“爸!欢迎回来!”盛煜安中气十足的喊声在客厅炸开,打断厨房里两人的交谈,易时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迎面和一身藏蓝制服的中年男人对上。
“爸。”
盛国宁点点头,车钥匙放在鞋柜上:“回来了。海靖那边……”
他的话隐去半截,因为老婆正站在厨房门口,举起锅铲对他竖眉毛呢。
“……”盛国宁摆摆手,“回来好好休息,别想案子了。”
———
整个盛家的食物链等级,林婶在最顶层。她的话盛国宁绝对服从,不谈公事就不谈公事,饭后把易时叫上,出天台抽根烟消消食。
天台空无一人,门关上之后,盛国宁问:“海靖那边报告递上来了,你确定那是求救信号不是故弄玄虚?”
“确定。庞刀子杀人没必要作秀。”
“那组暗号呢?”
易时暂时只能猜出一小部分,在没有确凿的推论下,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便摇摇头。盛国宁夹着烟:“我以前也是刑侦队出来的,年轻时候办案子总是想太多,简单的东西都想复杂了,你可别走我的老路,自己为难自己。”
“嗯。”
易时本就话少,父子俩除了案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根烟抽完,易时打开天台的门,盛国宁忽然开口:“易时,你这次去海靖有没有遇到……”
易时看着他,在等待下文。盛国宁顿了几秒,才说:“有没有遇到海靖的原队?我以前和海靖的同事一起办过案,跟他是老交情了。”
“有遇到。”
“嗯,没事了,下去吧。”
易时有些狐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想问的人并不是原康。
隔天一早,易时找了一身上学时穿的运动装出去晨跑。他的身高在进入警校之后已经定型,1米77的身高,但因为体型精瘦,所以视觉上显得高挑,体重一直没怎么变过,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毫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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