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沉默又尴尬,声音这么大就不用挡着说了。
8点未到,楼梯过道传来小孩子的叫声:“我不要回海靖!放我下来!听见没,放开我!”
“卑鄙无耻,虐待儿童,居然把我铐起来,我要告诉林阿姨!让她别和你在一起……!”
两位前台姑娘一起探头看热闹,虐待儿童?他们酒店可是开在警察局旁边的,真有这种行为的话马上送进去,绝不姑息。
结果从楼上走下来的是盛国宁,肩头还扛着个小男孩儿,那孩子她们都认识,是林警官的小尾巴,小石头。此刻小石头又叫又骂,双手还被铐起来,盛国宁充耳不闻,扛着他往外走。
忽然,小石头安静下来,一双大眼睛牢牢盯着站在前台的人,盛国宁也抬起头,和易时四目相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压了下去。
凭借这短暂的一秒,易时已经可以确认盛国宁认出了他。于是他主动走过去,拦住盛国宁的去路,冒充海靖的同事,要把小石头接走。
盛国宁演技很好,装得两人就像第一次见面似的,对这个“海靖同事”的身份产生质疑。马尾姑娘托着腮,帮易时作证,他还是演出三分疑虑,直到闫润平来了,他才把小石头递给易时,呵呵一笑:“真是不好意思,还害你从高铁站再跑过来,等会儿打车过去吧,我报销。”
易时没回答,小石头把手上那对大银镯晃得咣啷咣啷响,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盛国宁忙着掏兜找钥匙,易时抱着小石头去前台,找马尾姑娘要根细发夹捣鼓几下,手铐开锁了。
他回头时,和盛国宁的目光相碰撞,彼此眼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一路上,小石头安安静静跟在易时身后,两人坐上计程车,小石头并不关心自己去哪里,他只关心栀子花的去向,易时安抚道:“别担心,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她的伤怎么样?头撞破了,会不会伤到头脑?”
“别多想,她没事,以后也会好好的。”
易时没有察觉到语气里多了一丝悲伤感,一偏头发现小石头在打量他,还以为一不小心暴露了重要信息,给他看出端倪。结果这孩子居然在怀疑他是不是“鬼”,他顿时放松,那点惆怅也给这个小插曲冲散。
到达萍聚广场附近,易时牵着小石头,沿着步行街漫步。小石头并不清楚时光荏苒的特殊性,只是对那里本能地恐惧,因为踏进去的那一瞬间,时间的转换在瞬秒之间完成,令人奇异感叹又毛骨悚然。
咖啡厅里的石英钟显示时间为下午2点,小石头回头,玻璃里的那面钟是上午10点,秒针倒走,时间在镜子里的那个世界一点点回溯。
两人待在咖啡厅里,闲闲度过两个小时,下午5点半,易时拜托店员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他有事离开一会儿,很快回来。
衣角被拉住,小石头黑黝黝的眼眸深深凝望:“你真的会回来吗?”
易时弯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别担心,就算没有我,也会有更适合的人带你离开。”
———
清晨的雀头山肃杀清冷,朝阳初升,山林初醒,林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满耳皆是料峭春风吹动树叶的响声。易时站在山脚下,记忆中上次是从河边那条路上的山,找到防空洞的入口,这次要找的是另一个入口,在山的另一面。
这个时间点,林壑予他们刚刚才抵达机械厂,还有一阵子才会找到这里。易时迅速找到南面的入山口,和北面的入口相比,南面的更加隐蔽,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而是个彻彻底底的地道。他小心翼翼揭开那层挡板,“吱——”年久失修的铁板叫声刺耳难听,他立即停下动作,等待数秒确定下方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才继续动作。
入口打开,一股熟悉的潮湿霉味儿扑鼻而来,下方也有石阶楼梯,和北面入口的构造相同。易时打开手电,调到弱光模式,口罩往上提了提,谨慎小心地走进去。
地下同样是拱形结构的半圆顶,这一条隧道更加狭长幽窄,前方也没有岔路口,只有一个拐角,方向向左。
行李箱滚轮在地面摩擦的声音、脚步声、说话声同时传来。
“老大说趁老鬼他们的人来之前把钱带走,快走快走……”
“五百万啊,这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快快快,他们快回来了。”
易时眼珠一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庞刀子想独吞这五百万,看来他和秃老鬼已经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了。
两个小弟推着行李箱匆匆拐过来,便看见一人守在那里,吓了一跳。易时微微一笑,捏了捏拳头,当做热身了。
防空洞里响起两声惨叫,两个小弟连滚带爬,要去汇报老大,昨天那个救人质的又来了!
易时懒得去管他们,而是推着赎金找到人质,把行李箱放在他们身旁。等到他匆匆回去,又听见说话声:“那些条子什么时候来?”
“快了吧,等他们来救人质,咱们大干一场就能撤退。”
低声的交谈在拱形隧道里被无限放大,这两道声音还挺耳熟的,易时冷笑,真是冤家路窄,他正为不能收拾这两个家伙而惋惜,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走过去,自己的脚步声不断扩大,“啪”一下,踩断一根树枝,那两人顿时冒出来:“谁?!”
隔了几米远,皮衣男的手电对着易时上下扫一圈,发现不是警察,还以为是误入的附近居民,赶苍蝇似地挥手:“走走走,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快点滚!”
易时淡淡一笑,拉下口罩:“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皮衣男一脸疑惑:“你谁?我们见过?”
“不仅见过,还是熟人。”
手电筒的光全部打在易时透白的脸上,皮衣男死活想不起来这男人姓甚名谁,倒是一旁的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总觉得精致的五官越看越眼熟,还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右手手心还未掉光的痂猛然变得刺痛起来。
是他!那个幼儿园老师,一刀贯穿了他的手心,害得他只要看到这道疤就会想到这段屈辱的历史。皮衣男还弄不清状况,光头把枪掏出来:“你他妈瞎了?!他是跑掉的那个女老师!”
“啊?!”皮衣男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易时笑了笑快,缓缓走近,指节捏得咔咔响:“既然认出来了,那就叙叙旧吧。”
话音未落,他先发制人抬起脚踢过去,带起一阵凌厉的风。这种“叙旧”方式很快就让他们招架不住,光头不是不想开枪,而是易时不给他机会,每次将要扣动扳机,皮衣男都会被迫“挡”在身前,气急败坏地大叫:“光头!你别乱来!看清楚再打!”
光头更加烦躁了:“妈的,你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不能去前面?!”
三人叮叮当当一路追打,遇到了现在时的林壑予。易时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就将他带到自己的世界来,光头和皮衣男变成两具尸体倒在地上,他懒得关心,在意的是这个林壑予的去向。
在他们交换的信息里,林壑予有提到这次见面,但没有描述具体的内容,只说“那天我见过你”。机械厂明天就会爆炸了,他该让林壑予去吗?如果按照正常发展,小石头会被带去机械厂,如果没有林壑予的救援……
易时想笑,唇角却提不起来。他和林壑予失去对方都会无比痛苦,这种“牺牲”并不合适,他们两人之间不需要这样。
原本以为最坏的结局是维持原状,却没想到最坏结局是打破现状。
易时站起来,附在林壑予耳边轻声说:“明天爆炸案发生之前,你一定要去机械厂,我也会去,最后赌一次吧。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林壑予微微诧异,在他坚定的目光中慎重点头。
———
[02/29,14:21,南宜市看守所]
盛国宁伸个懒腰,闫润平在整理笔录,无奈摇头:“赵成虎这家伙嘴够硬啊,几个小时都问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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