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的手指触碰到封皮,在没有得到林壑予的允许下偷看他的日记,属于侵犯隐私的行为。但他又迫切地想了解,这种渴望是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并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想要彻底了解他的一切。
况且以林壑予的心思,能让他来到这里,就是在发出邀请的信号,邀请易时来了解他的过去。
犹豫几秒,易时将日记本拿出来。
这本日记是从中学开始记录,第一篇就是林壑予的父亲意外身亡、被迫转学、跟妈妈回到林家村的事。字迹凌乱又尖刻,少年的悲伤和痛苦跃然于纸上,透过一行行文字传递而来。
后面连续很长一段时间,失去父亲的少年颓废茫然,不想读书、想离开林家村,种种负面情绪铺洒在泛黄的纸张上,将崩溃展现得淋漓尽致。
到了十二月份,林壑予的日记变得断断续续,有两页是空白的,翻过去之后出现两三篇,接着又是几页空白。这中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林壑予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字里行间的怨怼慢慢减少,似乎正在走出伤痛期。
【12月21日 多云
今天很意外,在山里碰到昨天见过的人,他们找我问路,我随便指了一条,很担心会找到那个。
我有时候在想,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我该不该隐瞒。最近山里发生的事太多了,可我一个字都没对别人说过,连妈妈都不知道。
妈妈还以为我每天都去学校,其实我把书包往班上一放,就逃课去南成安了。林家村的人都不喜欢我,包括老师,我逃课这么久他从来没管过我,也没和妈妈说过,可能我在他们眼中就是空气,可有可无的存在。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对生活产生希望?妈妈不希望我把照顾她当成是一种责任,我还能做什么?】
“那个”具体是什么,后面的日记里也没有提到。少年林壑予对生活的烦恼占据了大半本日记,每一天都在追问生活的目标,过着行尸走肉般没有灵魂的日子。
最后一页——
【3月8日 晴
今天是妇女节,我没钱去花店买康乃馨,在山上采了一把迎春花送给妈妈。她没有嫌弃,反而笑得很开心、很满足。
我忽然感觉很久没见到妈妈的笑容了,她长了好多白头发,都是因为家里的事愁出来的。我改名的事让她烦恼很久,一拖再拖,昨天老族长又派人来家里,说我不是林家村的血脉,要把我赶出林家村。其实我巴不得离开这里,是妈妈认为我们不能离开,必须留下来依靠林家村而已。
算了,改就改吧。我想通了,变成林家村的人就能在这里做帮工赚钱,能养活妈妈和知芝,她们两个是我最重要的人,爸爸肯定也能理解我们的决定。】
易时转身在柜子里继续寻找,想知道林壑予接下来的变化,结果令人失望,只有这么一本日记本。看来他决定改姓,承担起家庭的重任之后,就没有再写过日记,或许是生活的重心回到现实,让他也无暇再抒发内心的那点小秘密了。
时间不早,易时把日记放回原位,回到床上盖好被子。他很小心地没有压到伤口,可惜整个右臂还是不能动弹,稍稍抬一下便痛彻心扉。
上一次只是感冒,林壑予整晚抱着他,时不时探一□□温;现在受的是枪伤,林壑予如果在的话,一定会更紧张,关怀到无微不至。
易时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忽然很想他了。
第105章
[12/21, 15:12,海靖市南燕春府]
喻樰和戚闻渔早早出门,直到下午才回来。进门便说:“不在, 一线天下面什么也没有。”
易时低头沉思,那么高摔下去, 林二德不可能还活着。可是尸体又没找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回到那边的世界去了。他想不通的是时间点,如果是在昨天,那么林壑予带的人肯定是能直接找到尸体的,而不是拖了十几天, 故地重游才把林二德从一线天里拖出来。
已发生的既定事实是不会骗人的,经过多次实验, 易时更怀疑是人为干扰,就像是他几次三番的挣扎,某一个无意之举反而顺应了最终结果。
“药吃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喻樰戳戳他的脸颊“脸色还是差得很, 以前是白, 现在是死白。”
“好多了。”
“你也就嘴硬, ”喻樰把手收回来, “回南宜,给你好好补补。”
三人很快把屋子收拾干净,恢复到无人进入的状态。防盗门关上,喻樰把钥匙递去:“这个给你, 他的东西放在你这里最合适。”
“哦。”易时坦然接过, 放进口袋里。
戚闻渔摸着下巴:“嘿,收得真坦然, 阿樰一开始说是你对象我还不信。”
“……不算吧。”
“不算?那还能是什么?朋友、兄弟?”
喻樰用两指合上戚闻渔的嘴,可别八卦了, 人家脸皮薄不行吗?
易时在心里默默反驳,不是不想承认,只不过……他和林壑予这种情况,想稳定发展下去恐怕难以实现吧。
车里,易时单手系好安全带,一顶黑长直假发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他看着喻樰,喻樰也看着他,手抬了抬,仿佛在疑惑他怎么还不接。
“有必要?”
“以防万一。”
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况且只是戴假发,易时的内心已经掀不起一丝波澜。他连发网都懒得套,直接把黑长直盖在自己的短发上,稍作整理再戴上口罩。
他的长相和阴柔搭不上边,不过口罩修饰了整个脸型,仅凭露在外面的眼睛和一头及肩长发,的确容易以假乱真。加上身上穿的是林壑予的衣服,宽松卫衣包裹着瘦削的身形,更像是偷穿了男朋友的外套。
戚闻渔目瞪口呆,正面遭受美颜暴击,扭头心痒痒看着喻樰:“阿樰,你……”
“你想都不要想,”喻樰把他的脸扳回前方,“开车。”
从海靖回南宜的路程不算太远,但横跨两省,几乎没有下过高速。前方是管控路段,只开了一股道临检,车辆如蜗牛般挪动,到了喻樰这里,他不慌不忙打开车窗,把证件递出去。
交警一看是自己人,敬个礼把小本子合上递回去,看向车里:“领导,都是你们局里的?”
“开车的这个是我们市局法医,后面这个嘛,大领导的女儿,搭顺风车回南宜的。”喻樰微笑,“今天怎么样?有查到可疑车辆吗?”
“尽是些超载、违规运营的,查这么多天也没个影子。”
“呵呵,辛苦辛苦。”
车辆正常放行,直到进入南宜的地界,下高速又遇上排查,还是熟人,市局二队的小郭。
“喻队!真的是喻队!”小郭扒着车门,“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谣言你信了?”
小郭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他们内部都知道一队的情况,只不过好久没看见队长了,心情有些激动。
“狼……丁驹他们呢?还在海靖?”
“嗯,我回来也是办事,过两天还得去开会。”
“哦……”小郭低着头,语气忽然变得小心翼翼,“那个、我问句不该问的,易时他……找到了吗?”
喻樰瞄一眼后排静静安坐的当事人,惋惜地说还没找到,下次开会就是研究他的问题。
闻言,小郭大受打击,扒着车门唉声叹气。戚闻渔好奇问道:“他不见了你怎么那么难受?你俩是朋友?”
“不是,我俩没说过话。他多厉害啊!论长相,咱们南宜的脸面;论实力,多难抓的嫌疑人都能逮回来,多难挖的口供都能撬出来,老闫都想把他搞去当接班人;论人缘,局里对他有好感的小姐姐多了去了,这么厉害的人要是殉职,那就是天妒英才啊!”
戚闻渔惊讶:“他的风评这么好?我看他总是独来独往的,还以为你们都不待见他呢。”
“怎么会……是不敢搭话啊。”小郭叹气,“易时就像是超尘脱俗的那类高人,高岭之花,我们就是一介凡人,和他称兄道弟都怕把他带俗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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