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后来老大爷给他发信息提涨租的事, 他还奇怪怎么这次没有前驱预告, 敢情这袋饺子也是给他自己截胡了。
易时数了数饺子的个数,放进冰箱里, 准备当做晚餐。下午四点还不到,窗外天色已经阴沉到屋子里需要开灯的地步, 林壑予打量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套间,除了必需的家具、电器以及日用品,能称之为杂物的就是架子上的书了,整间屋子收拾得过分干净、整齐、单调,打败全国90%以上单身男性。
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摆在书桌前,看来是没有请人来做客的打算。出于礼貌,林壑予拉开椅子,问了句“能坐吗”,易时说:“不行,你要坐就坐床上。”
然后林壑予就拽过去扑倒,易时抱着他的腰蜷在怀里,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响雷炸开,滂沱大雨打在玻璃上哗哗作响,雨点汇成水流,窗外挂起一道道小瀑布。
身下的棕垫硬邦邦,和睡在木板上没什么区别,林壑予的心却软得像棉花,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梳理枕在胸口的柔软黑发。明明天地间雷雨交加,他闭上眼,却感觉四周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小时候只要是你抱着我,我都能睡得很好。后来你不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彻夜难眠,后来时间抹平记忆,虽然忘掉你,却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易时闭着眼,侧身靠在林壑予的胸膛,手臂松松挂在腰上,右腿曲起半个膝盖压着大腿,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
“小时候的事你记得多少?”
“全部都记得,从记事开始,怎么流浪、怎么骗人、怎么讨生活,全部都记得很清楚。”易时抬起头,下巴垫在他的胸口,眨眨眼,“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栀子花没有在孤儿院待过,除了乞丐爷爷照顾我们,遇到的人对我们都不好。所以我从不相信有困难找警察,直到遇见你。”
林壑予无奈一笑:“当时怎么不说?”
“是我太自卑了,”易时下意识避开视线,“我感觉这段过去太不堪,怕遭到你的嫌弃。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现,所以阴暗面都害怕暴露出来。”
林壑予揉揉他的头发,心口丝丝疼痛。易时不幸的童年是一道小口子,他的出现像是纱布暂时抚平了这道伤口,后来的消失就是用一把刀将刚刚长出的新肉剜开,造成更大的伤口,让它变得鲜血淋漓。
他很清楚易时情感里的冷漠都是由他造成,这段创伤持续了二十年,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很想陪在身边看着易时长大,至少不会再养出一个冷气制造机。
“我从来没在意过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只希望你未来可以过得更好。当时……不对,应该是现在,并不是不想,而是我的条件的确没办法领养你。”林壑予的手指从黑发划到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如果是在学生时代,我还没有开始繁忙的工作,或许家里再添双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长大?”易时握住他的手,“好啊,这样更不错。比起你收养我,一起长大的话会更容易在一起。”
又一道闪电划过,雨势更加强悍凶猛,林壑予偏头看向窗外,抓人的行动开始了,再过不久赵成虎就会被捉住,带到看守所里,明天正常时间线的易时会去海靖,和正常时间线的林壑予相遇。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林壑予摸了摸易时的脸颊,没有反应,再低头一瞧,靠在胸口睡着了。极少能看见他睡得这么安稳,呼吸均匀平稳,身体松弛柔软,沉浸在酣甜的梦乡中。
林壑予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被拥抱在怀里,应该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
易时睁开双眼,小公寓里静悄悄,雨已经停了,耳边传来清晰的心跳声,他枕的是温暖结实的胸膛。
再看看现在的姿势:一米五的床,两人偏偏挤在一起,他把林壑予当成大号抱枕,圈着腰整条右腿架在人家身上。幸而林壑予也乐于承受,一直搂着他,免费贡献温暖的怀抱。
易时悄悄抬头看一眼,林壑予闭着眼,他动作轻缓地把搭在肩头的手挪到一边,慢慢爬起来,那只手摸到后脑揉了一把:“醒了?”
易时点点头,耳尖微红,左脸颊还带着衣服的压印。林壑予的手指从红印掠过,一瞬间易时和小石头的脸重叠在一起,连羞涩不安的表情都分外相似。
最近的几次见面,他能清晰察觉到易时的性格发生微妙变化,对外人如何不得而知,起码在他面前能切实体会到他就是小石头变成的大石头。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睡着,”易时伸手抚摸林壑予的胳膊,语气愧疚,“压了几个小时,是不是没感觉了?”
“还好。干嘛要道歉?”林壑予将他重新搂到怀里,“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抱着你。”
易时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蹭了两下,露在外面的整个耳朵充血泛红。果真,他更喜欢记忆完整的林壑予,这种直白又自然而然的温柔最无法抗拒。
严谨又自律的易时第一次想和某个人什么也不做地闲闲躺着,直到天荒地老。
老大爷包的饺子不错,皮薄馅儿多用料足,在易时这里,对得起即将多涨的房租了。餐桌在床头,就是一块简易的可收纳木板,平时折在墙上,要用的时候放下来,可以当床头柜、写字板、饭桌等等,真正实现一桌多用。
林壑予坐在床上,易时坐在椅子上,他挺喜欢这个设计,边吃饺子边说:“以后我自己的家也想装一个,省空间又实用。”
“家里有桌子。”林壑予说。
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家”,林壑予撑着额:“以后没有和我住一起的打算吗?”
易时被呛了下,脸颊涨红,现在这种情况下,哪能轻松地确定未来?
他和林壑予仅有的闲适也是忙里偷闲,争分夺秒地珍惜,也抵不过追赶在身后的时间洪流。
林壑予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虽然比较棘手,但总归会有解决的方法,我们奉公守法为人民服务,老天一直折腾也说不过去的。”
易时顺着他的话点头:“嗯……会解决的。”
“解决之后如果我们在同一个世界,能不能邀请你同居?”林壑予的手指沿着小桌面爬过去,碰到易时的手指,“你喜欢这个小桌子,装一个也行。”
易时摸摸鼻尖:“我的生活很沉闷,没什么朋友,除了上班就剩下在家看书了。”
“嗯,差不多,我也不爱出门。”林壑予勾住他的小指。
“我不会做饭、只能打下手,家电也不会修,家务……一般般吧,也不是很好。”
“不用你忙,我会做就行。”林壑予握住他的半个手掌。
易时注意到交握的双手,渐渐紧张:“我调去海靖,海靖那边不一定愿意接收。”
“有我在。”
手掌被揉捏搓弄,越是亲昵,易时越是紧张到混乱:“知芝、知芝不同意怎么办?”
“她两个哥哥在一起,为什么不同意?”林壑予修长的手指扣进指缝。
“我——”
林壑予猛然用力一拽,易时猝不及防地身体前倾,被扶住脸颊夺去呼吸。林壑予或许早就想吻他了,积存了许多感情和欲望,全部融在唇舌交缠里。易时一只手被牢牢拽着,努力调节姿势,让脖子不是那么吃力,另一只手在慌乱中扶住碗,这时候还能分出心思关心它会被打破。
心脏像是要涨开破掉,易时短促地喘息,林壑予终于放开他,贴着额头目不转睛地对视:“还要问吗?”
易时的睫毛颤了颤,他原本的确还有一些问题,想和林壑予坦诚地交代清楚,但此刻脑中已经一片空白,磕磕巴巴开口:“你——真的确定吗?”
“嗯。”
“那、那就住一起好了。”
林壑予笑了笑,终于松开他的手,收拾碗筷拿去小厨房。他卷起袖口,顺便把刚刚煮饺子的锅一起洗了,再把厨房里那些随意摆放的物品归置一下,正如刚才的承诺,什么都不用易时去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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