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上一个?到底有几个你啊!”
“没多少,这么说吧,那次遇见你的是在办案的我,能理解吗?”
林知芝托腮,头脑风暴绕了一会儿果断放弃,反正不管是哪个,都是易时,她也没别的要求,只要他平安就好。
易时今天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打扫家里,林知芝来得正是时候,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小时不到就把小出租屋捯饬得一尘不染。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香薰机,拆开包装摆在床头柜,插电没一会儿,清新淡雅的白茶香源源飘出,散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林知芝摘掉围裙,捶了捶肩头,和易时讨论起晚餐。是出去吃还是点外卖,如果等得及的话,趁菜场收市之前,她去买菜回来自己做。
“不回家吗?”易时问。
往常这个点,林知芝已经开始张罗晚饭了,以前是为了两个孩子到家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后来孩子长大了,这个习惯也没改过来,不论盛国宁是否加班,她都会准时做好饭菜,爱人什么时间回来都不会饿肚子。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林知芝完全没有回去的打算,眼神左躲右闪,解释说盛国宁最近加班多,晚上都在单位住,她也落得清闲。
“哦,这样。”易时的唇角抹平,意外发生了。
盛国宁忽然住进单位宿舍,这个行为相当反常。他在众人眼中是标准的模范丈夫,不管忙到多晚都会回家,不必要的应酬全推了,是个一心顾家的好男人。况且现在案件最紧张的时期已经过去,匪徒消失不见,人质也找到了,他们这些上级领导哪还有给困在单位的道理?
他和林知芝之间也不是单纯的吵架闹矛盾,否则这时候林知芝就该拉着易时坐下,和他尽情吐槽,骂完又开始体谅老公工作辛苦,几乎不用易时开口,唠叨一会儿就能把自己劝消气了。
易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设想中,明明是期盼这个意外的发生,因为这或许会让既定事实的原定轨迹出现偏移,在停滞不前的困境下,他只能寄希望于此。
可真正到了眼前,他看到的是林知芝和盛国宁多年和睦的感情产生裂缝,持续二十年的相濡以沫被他亲手破坏,只感到愧疚和不忍。
对不起。他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迫不得已”“身不由己”都是为无能找的借口。但凡他和林壑予之前的行为能对命运循环产生一丁点儿重要的影响,他都不会忍心把无辜的知芝拉下这趟浑水里。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我不方便出去,点外卖吧。”易时说,“点你喜欢的,我都可以。”
林知芝年轻时就是美食家,还是嗜辣如命的美食家,这次点的川菜,还让人家放重辣。她放下手机,谈笑间眉宇总是笼着淡淡哀愁,和窗外的天气如出一辙。
“他有几天没回家了?”
“前天回来过一趟,拿点东西,没在家里住。”
“真的有这么忙么。”
易时语气平淡,疑问句说得像陈述句。林知芝几次抬头欲言又止,易时不再兜圈子:“你们吵架了吗?因为29号的事?”
林知芝惊讶:“你知道他们见过?是你让我哥回家的?”
易时摇头,告诉她是林壑予自己的主意。他知道南宜机械厂会爆炸,所以才会去求助盛国宁。他们两人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易时也不清楚,但林壑予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至今也没有见过面。
林知芝双手轻颤,交握在一起努力保持平静。易时不会骗她,况且这么做才符合哥哥正直英勇的性格,他为了案件来找盛国宁,两人一同离开,林壑予却再也没出现过,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出事了。
林知芝把脸埋入掌心,肩头控制不住轻轻颤抖。她已经不敢再细想,一个是从小把她养大的哥哥,一个是举案齐眉的爱人,他们两人不论是谁对谁下手都让她无法接受,目前看来,盛国宁对林壑予下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是在10月29日发生的事,那天晚上他赶去医院,关切抚摸自己长发的手也许刚刚迫害过哥哥。他怎么能那么镇定?怎么能当作无事发生?后来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又是如何做到若无其事地面对自己的?
一只手搭上肩头,易时轻声说:“别太担心,林壑予没事,盛国宁没有伤害他,只是让他从这里离开。”
“离开?应该怎么离开?”
“从水里。”
水里……林知芝想起那张被水浸泡的A4纸,声音忍不住颤抖:“……29号,29号哥哥回家的啊,我当时见到的他,就是被盛国宁推入水中的他吗?”
她哽咽起来,这段时间堆积的情绪倾泻而出:“他怎么能这样对林壑予,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我哥啊!这么多年过去,我想见哥哥想得快疯掉,他却在背地里阻拦……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我不该和他结婚的……”
林知芝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有三件——有个好哥哥、嫁了个好男人、养两个好儿子。其中美满的婚姻是她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她一直很在意语言对人心的杀伤力,再生气也不会口不择言,这是自结婚以来,她第一次说后悔嫁给盛国宁,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
易时搂住林知芝,林知芝伏在肩头哭泣:“不止是我哥,还有你。安安的事我才知道,我真没用,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他的心思。他喜欢你,逼你不得不和我们远离,害你在这里一住几年,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怪我,真的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和他结婚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你和我哥都会好好的……”
“……没有,别这么想,盛国宁最在意的就是你,对你一直很好。”易时轻拍她的背,闭上眼挡住满目愧疚,“知芝,你所有平凡的梦想都在他那里实现了,最不该后悔的就是嫁给他。要怪就怪我,不该告诉你这些。”
林知芝哭得梨花带雨,她当然知道盛国宁对她有多好,越是如此,在林壑予的事情上越是产生强烈的反差感。易时默默叹气,心口仿佛针扎一般难受,他从小就怕栀子花哭哭啼啼,长大了也最怕林知芝流泪,最近见面的两次似乎都是自己把她弄哭的,每一滴眼泪都像岩浆烫入他的心里。
一刻钟后,林知芝的情绪逐渐平静,桌上那盒抽纸已经用完,易时又拆了一袋新的递过去:“好多了吗?”
林知芝点点头,两颊微红: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在儿子面前发脾气,像耍酒疯似的。不过发泄过一场心情的确好转许多,现在满脑子都是盛国宁对她的好,心疼又难受,甚至主动给盛国宁找台阶下,开始怀疑他真的有苦衷,才不得不做这种事。
“我问过他,他什么都不肯说。”林知芝双眼通红,吸了吸鼻子,“就从那天开始,他就不回家了,尽量躲着我,我也没有打过电话,他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算了。”
易时接了一杯水,递过去:“他也不肯告诉我,我能猜到一点利害关系,但信息太少,还没理清楚。”
“连你都弄不清,我更猜不到了,他又不肯说,到底该怎么办?”林知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门铃声响起,被他们遗忘的外卖终于来了。
易时心不在焉地吃自己那份辣子鸡盖饭,林知芝对盛国宁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冷淡,盛国宁居然还能忍着不说,究竟有多么关键的信息是他们所不能探究的?
原先易时猜测盛国宁的重点是为了维持婚姻,可他放任矛盾持续发酵,林知芝已经说出后悔嫁给他的话,这颗种子一旦生根发芽,两人有可能会走到离婚的地步。盛国宁不会没想到这一点,依旧执意隐瞒,显然婚姻并不是他需要保护的命门。
会是什么呢,一个顾家的男人,家庭的支离破碎也不在意,还有什么是他最想关心保护的?
“哎呀你在吃什么?”
易时回神,林知芝从他的嘴角拿下一颗辣椒籽:“这个七星椒炒熟了的确香脆可口,但空嘴吃也受不了了啊,你看,嘴唇都有点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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