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景渊把易时安排在朝南的客房,视野开阔阳光充足,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波澜壮阔的苏柏江。易时打开电视,调到新闻台,恰好正在播报海靖“1.21绑架案”的最新进展——海靖警方在成安山找到一具尸体,系绑架案歹徒之一林某。
算算日子,他们过两天就会用年幼的蒋栋梁换五百万赎金,这个时间点,其余人很可能已经转移来南宜了。
“你也很关心这个案子?”连景渊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茶,递给易时,“真是世风日下,为了钱不择手段,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易时接过茶杯,道声谢。
“最好如此。”连景渊发现他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从见面开始几乎没动过,忍不住多番打量。易时感受到探究的视线,大大方方承认:“枪伤。”
“枪伤?”连景渊惊讶,“你是……”
“警察。”
连景渊联想到他是从平行世界而来,不得不往更加离奇的方向猜测:“你……不会是来查案的吧?”
易时投来浅淡一瞥,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连景渊震惊许久,才将这些惊人信息渐渐消化。原来只看过TVB里有这样的剧情,没想到现实里真遇上隔世追凶,艺术果真来源于生活,某些时候还不一定高于生活,远不如生活来得离奇精彩。
翌日,易时借了连景渊的车,直奔谢冈的情趣店。
这里还未整顿,小诊所的招牌明晃晃挂着,易时踏进店里,谢冈穿着件洗到发黄的白大褂,模样和年龄跟那边的世界相同,由此看来涉案人员在两个世界都不会产生变化。
他睡在躺椅上懒得起身,轻飘飘问:“哪儿不舒服?”
易时开门见山,直接问庞刀子的事。谢冈打量几眼,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眼生得很,便没理睬。庞刀子那种人的事怎么可以随便透露,他可不想淌混水,打上门来都没处躲。
“不说吗?”易时淡淡一笑。
若是熟悉他的人在场,肯定要为谢冈捏把汗。因为每当易时露出这种微笑,对方都会伤筋动骨。
“哎哟哎哟!手快断了!我说、我说!庞刀子前两天给我打过电话!”谢冈被踩在地上,一条胳膊向背后弯折,角度越来越夸张,疼得他哭爹喊娘,眼泪乱飙。
“说什么?”
“就、就问我哪天有时间,找我验个血,把血型报给他。”
“哪天?”
“19号,哎哟大哥您能不能轻点儿,我胳膊真要断了!”
易时这才放开手,脚也从谢冈的背上挪开。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逮他好比瓮中捉鳖,如今废了一只手照样能拿捏得死死的。
谢冈爬起来,揉腰捶肩的,不敢再轻看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不知道是哪号人物,但眸子里的那股狠劲太吓人了,还是少惹为妙。
19号当天,庞刀子没有出现,而是派小弟来的。易时认识他,说不上话的角色,平时也就跟在屁股后面打打杂,开开车。他带着三管血液样本,上面标有数字,提醒谢冈别弄混了。现今技术发达,已经发明出简便的血型测定纸片,不过想要精准结果的话还是得用玻片,谢冈拿着血样进地下室,让对方稍等一会儿。
易时就在地下室里坐着,看着谢冈躬着背在台子上验血型。明明他们手里还剩下4个人质,送来的血样却只有3个,看来又有一个孩子惨遭毒手,这帮人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除了血型之外,性别也验一下。”易时瞄一眼台子上的离心机,谢冈哪敢不答应,立即就把需要的试剂拿出来。上面的小弟不耐烦地催促,谢冈带着火气一顿数落,哪有那么快?你行你来弄。
三管血样分别贴上标签,依次是“1,B型,XY”、“2,O型,XX”,“3,A型,XY”。易时拿起贴有“XX”标签的血样,记忆里杨河的血型是O型,最难配的血型,只能接受同血型的供体,偏偏栀子花的血型是这里面唯一能对得上的。
既然如此,若是人质里没有可以对得上的血型,庞刀子会把谁教交给杨未已?
他把“O型”的标签撕下来,重新写了一个“AB”贴上去,2号血样变成“AB型,XX”。三管一起递给谢冈,让他拿上去。
小弟拿起样本:“B型,AB型,A型,咋就是没有O型?”
谢冈捏了把汗:“这我也不清楚,多嘴问一句,庞哥测血型要干嘛?”
“做器官移植,哎,谢赤脚,血型不同的能移植不?”
“这得分情况啊,看是移植什么器官,像肝脏那种免疫豁免器官,移植条件没那么苛刻,血型适配就行。肾脏、骨髓之类的除了血型要适配,还得做HLA、PRA……”
小弟不耐烦打断:“停停停,复杂的我也听不懂,你就告诉我,血型不对的话有没有招?”
“这……血型不同是退一步的选择了,符合输血原则就行,O型能给任何血型输血,AB型能接受任何血型的输血……”
“哦,这样,”小弟点点头,“懂了,庞哥有需要会再联系你的。”
他前脚刚走,易时后脚跟上去,开了半个小时的车,进入景和家园。这里是小区,人质多半不会藏人流量大的地方,之前调查的时候,不务正业的赵成虎在小弟家蹭吃蹭喝,住了大半年之久,不过现在他也不在,因为今天恰好是拿赎金的日子。
易时瞄到中控台上的时间,立即调头回住所。连景渊身着笔挺西装,正对着镜子整理仪表,听见门锁的响声,下意识看向挂钟:“还有一个小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先送你过去。”易时顿了顿,“晚上你能自己回来吗?车我还有用。”
连景渊今晚和几个学术界的老师有聚餐,地点还挺偏,在市郊。他听到易时要用车,爽快答应,大不了到时候跟别人的车回来就是。
天边挂着一轮红日,周边围绕的是绵延数里的火烧云,橙红和金黄融合在一起,其中点缀着粉紫,大自然鬼斧神工,连随意打翻的调色盘都显得美不胜收。连景渊坐在副驾驶,欣赏这幅美景,易时专心开车,从音响里飘出的古典乐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高雅、悠扬令人沉醉。
前方是十字路口,易时已经在直行道,忽然方向灯一打,左拐。连景渊疑惑回头,发现他的双眼紧盯着前方,口罩也遮不住面部肌肉的紧绷。
“怎么了?”
“前面有辆大众车,是绑匪的。”
听到“绑匪”二字,连景渊赶紧探头:“就在我们这股道吗?哪辆?”
“对面。”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辆依次拐弯,开上高架。易时一脚油门踩下去,方向盘左打右转,雪佛兰如蛇般灵活游走,干净利落超了几辆车。
连景渊攥紧安全带,生出一种枪战片中道路角逐的紧张刺激感。他只是一个做学术的老师,什么都不会,发生冲突的话该怎么自保?
“耽误你聚餐了。”易时说。
连景渊露出苦笑,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他倒是宁愿不来了。
和大众车相隔两辆车的距离,易时变到隔壁的车道,开始四平八稳地好好开车。他们的车始终在大众车的右后方,没有咬得太紧,也不在同一股道。后面还有一辆别克,易时频频看向倒车镜,看清别克的车牌,判断出是南宜市局的车。
那辆别克已经超了两辆车赶到前面,还想继续超一辆直接贴在大众车屁股后面。易时眉头蹙了下,距离太近了,这么急吼吼地贴上去,瞎子也能看出来有问题,特别是歹徒已经发现过海靖市局的跟车,对后面的异常情况会变得更警惕。
似乎是想帮一把后辈,易时从旁边的车道又变过来,卡在别克前面,不让它继续往前追。
在下高架的匝道里,明明是实线,大众车的变道快而迅速,易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跟着变道。电光石火之间,林壑予提供的资料闪过,装着赎金的大众车就是在这个路段跟丢,原因是“道路口车祸”,而他的视线里,小卡车蓝色的车头已经从匝道口冒出来,急促的喇叭声刺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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