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76)
我眼睁睁地看着齐锐一条条地上鱼,钓上来后,他还极其发扬风格,老老实实地把钩子从鱼嘴上摘下来,再一条条地放回江里。我看得都眼红了,忍不住道:“哎!我说,你能留两条下来么?那鲈鱼清蒸了,还挺好吃的!”
齐锐问我:“你该不是又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齐锐这一走,我恨不得直接跃进江里,徒手抓一条鱼上来,突破零的局面。我盯着江面仔细瞅了半天,忽见一圈涟漪冒起,赶忙朝那水波中心抛去一竿,也就是这一回,收线时居然感受到重力了!
上鱼了?!
我顿时又惊又喜,猛收滑轮座。
鱼线渐渐收空了,可那条鱼却还不肯露头。我心说这厮劲够大的啊,看样子起码得有七八斤的个头。可收到了最后,鱼线都给整根扯直了,连鱼竿也给崩成了抛物线,惟独就是不见那鱼出水。
我又用劲扯了扯,底下仍然纹丝不动。
这下,我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了,这到底什么鱼啊,力气大得能和我持平?难不成运气太好,这一竿砸得准,给捞上一条鳄鱼来了?可这江里也不可能有鳄鱼啊?
我暗叫奇怪,朝着堤坝边缘迈了两步,又使劲拖了拖,水里还是不动!
不对!这不是上鱼了!敢情是我这鱼钩钩着水草了!
我左右晃了下鱼竿,那钩子仍旧卡着,顿觉这回丢人丢大发了!非但没钓上鱼来,指不定还要折了齐锐的一支鱼钩。我心有不甘,又冲边缘靠了一步,手腕猛一用力,狠拽了下鱼竿——
突然间,我脚下那堤坝就这么塌方了!我当即踩了个空,整个人一并堕进了江里。入水那一刹,我浑身冻了个激灵,暗骂自己实在太菜!折腾了半天,鱼是一条没钓上来,竟还赶上了一场冬泳!
齐锐买完干粮回来,就找不到孟然了。堤坝的石子路上还摆着他喝过的水壶,人却不见了。齐锐暗觉不妙,飞快沿着堤坝走了一段,发现有一块地方居然塌方了,他先前披到孟然身上的外套就落在边上,塌方的地方还有一处明显的滑落痕迹,像是有人从这里失足堕进了江里。
齐锐慌了,赶忙看向这一望无际的江面,却连个起伏的影子都没找到。他什么都顾不上,抛下手里的东西,直接扎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孟然!”齐锐浮出江面,朝着四周大喊。
没人应他,他再度潜入江里拼命寻找。他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傻小子该不会就这么被江水给卷走了吧?
齐锐越想越害怕,立即朝着深处探去。他不时浮出江面,高声呼喊孟然的名字,他变得越来越焦急,急得就快要发疯了!
他内心不住念叨:孟然啊孟然,你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开始,你不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拿这种极端方式强行出局!
初春的江水极冷,可齐锐却觉得自己就快烧着了,他找不着孟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烈火中煎熬。他疯狂地找了几分钟,仍一无所获。终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飞快游了过来,猛一回头,就见孟然像条飞鱼般跃出了水面。
阳光下,孟然溅出了一片水花,他手里还握着一条活蹦挣扎的鲈鱼,朗声道:“嘿!政委,你怎么也下来了?不嫌冷呢?”
孟然的脸上全无失措,他兴奋地举着那条鲈鱼,游到齐锐面前:“你看你看!这是我搞到的鱼!我钓不上来,但我能徒手抓到!”
齐锐喘着粗气,一起一落地浮在水面上,忍不住责问:“你怎么搞的啊?好好地钓个鱼,你怎么就那么大本事,连人都给钓进江里了?”
孟然没事人似的说:“你这是怕我淹死呢?开玩笑!我在警校时,绰号浪里白条!堂堂一个自由泳国家二级,还有张水上救生员的资格证傍身,就这么点小浪花还指望淹死我呢?我毕业的时候啊,水上分局就特想招我过去,谁让我喜欢南西呢!”
孟然大大咧咧地还要再说,齐锐却借着一股浪涌到了他面前。孟然都来不及回神就给一下揽了过去,齐锐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插入他湿露露的头发里。
第61章 与子同袍 8
又一股浪涌来,把两人紧紧地贴合到了一起。孟然感觉他和齐锐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他都有些看不清齐锐的脸了,视线所及处只有一双因为寒冷而微颤的唇。下一刻,那双唇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孟然的嘴唇上——
相比周遭的彻骨冰冷,齐锐的双唇极其温暖,暖到孟然本能地张开了嘴。而后,他口腔里又迎来了一条炽热柔软的舌头,他来不及推拒,来不及躲避,来不及作出任何逃离的反应,自己的唇舌竟也跟着搅了进去。就这么一刹那,孟然觉得不冷了,这个吻激发了他太多的多巴胺,好似一股电流从口腔烧到了心脏,打了个来回又绕去了大脑,最后弥漫全身。
孟然不记得他有多久没经历过这种触电的感觉了,他想要脱身退后,可浪头一来,他就只能紧紧攀附住齐锐的肩膀。两具身体就像打了结一样,分不开也散不了,使得那个吻越发地深入而缠绵。
耳畔江声滔滔,孟然整个人都失神了,身子也变得软绵绵的,他手掌一松,连那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鲈鱼也给放走了。
四唇合了又散,散了又合,直到难以呼吸。孟然终于缓过了神,他微微喘息着,和齐锐额头相触,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你别再吓我了,行不行?”
齐锐同样呼吸急促,冰冷的江水里,他每说一句话都呼出一团白雾来。他把孟然箍到怀里,像抱着一个无价的宝物:“你知不知道,我回来找不到你有多着急?”
孟然木讷地不知该看哪儿,他下意识地从齐锐怀里挣脱出来,双腿一蹬,调了头,逃似的朝堤坝游去。
浪里白条!
这一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齐锐游在孟然身后,任凭怎么追赶,两人始终保持着五六米开外的距离。前方那个身着作战服的身影好似一条漆黑的蛟龙,孟然一路破浪而行,游到了堤坝边,矫捷一跃,轻松上岸。他的嘴唇上还残存着那个热吻留下的余温,可他不敢回头。
一旦他回头,他的人生就将改写,在往后的岁月里,他将不再是一个人,他会完完整整地属于齐锐,并拥有齐锐。一旦回头,他的命运就将和齐锐缠绕在一起;在不久的将来,他不得不面对安澜和齐晓枫,他再也没有理由对他们隐瞒,隐瞒他和齐锐之间这质变的关系。
齐锐也上岸了,他叫住前面暴走的孟然,高声问:“你这还不算答应我吗?”
几米之外,孟然脚步一滞,他转过身来,情绪高涨了起来:“我怎么答应你?你说说我怎么答应?!我师父他到现在还没忘记你,我最好的朋友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想想你爸、你哥,再看看我妈、我弟!你觉得我们是一路人么?我们能走在一起么?”
这是孟然拒绝齐锐的真正原因——他配不上他!在孟然心里,齐锐好比天上的白云,而自己却是地下的泥淖,隔得比天还远,差距比地还长。
视线对面,齐锐的眼睛静谧如海,沉静地直视孟然:“这些人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要的只是你的答案啊!”
孟然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正“砰砰”乱跳,每一下,每一记都满是兴奋与矛盾。
时值此刻,他终于确定了他的心已经全然朝向了齐锐,坚定且牢固。可他却还是差了一口气,面对齐锐的勇气。他又想往前逃,就听齐锐在后面说:“我过去总怪时机不对,好像不管我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别人一步,我总是抓不住把握你的时机。可后来我发现这和时机无关,这完全就是我的问题,是我错过了你!我早该果断地抓住你啊,孟然!”
前方,孟然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大段大段的回忆涌进了脑海,在他的记忆里,齐锐总一次次出现在他遭遇危难的时刻。时光从不停留,磨难接连不断,频频回首的却始终是同一个人……
在他痛苦、绝望,被折磨、被背叛、被误解,被权力和命运反复辗压的时候,向他一再伸出手的惟有齐锐,且只有齐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