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47)
第38章 流金岁月 38
两位老板话还没说上,就各自较上了劲,部长秘书也递上了枚打火机,姚永昌反复把玩着,却不急着点,他望着齐则央身后的安澜,开口说:“老齐啊,把小安给我吧,金子总该到更高的地方发光。”
姚永昌出招了,开口就要断黄江警界一臂。谁不知安澜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得者可得一方太平,维稳地区的几个公安厅年年都发函来请,但黄江高层舍不得放人。眼下,这个绣球又从姚大部长的手里亲自抛了过来。
接,不接。两难。
会议厅里一下静了,惟有姚一弦跟抽风似的笑出了声,他正幸灾乐祸,乐得看见我要投奔的人即将被调走。齐则央没马上接姚永昌的茬儿,就问安澜想不想去。
安澜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微微扬起下巴,把目光投到了我这一片来——在我身前坐着两人,一个齐锋,一个齐锐。
齐锋正握着钢笔,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
原本寂静的会议厅里单单回响着他那笔杆子锤出的一下又一下,像能给会议桌给锤穿似的。
齐锐抬起头望向安澜,眼神交错间,他松了松领带,我知道他要开口了。
这种时候,谁要出头,谁就挨枪打,就那么一刹那,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摁住了他肩膀,抢先道:“姚部长,黄江今年还要筹办两场国际首脑峰会,届时会有几十个国家元首莅临,安保任务严峻。加上津沽市刚发生了危险品爆炸,一线城市的反恐排爆已越来越棘手。现市特共有四个支队,外加十六支分局特警队,这些都要安总队一人统筹,他要调走了,黄江公安会压力更大。”
说话的当口,所有眼睛都朝我看了过来。
姚永昌瞅我一眼,笑问齐则央:“这小朋友谁啊?”
这一问让分局的杨继东冒冷汗了,搁长桌对面吼我:“孟然!说什么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他说错什么了?”
下一秒,齐锋抛来一句反问,吓得杨继东当场怔住,咕哝一句:“这不部长说的么……”
齐锋连正眼都没瞧他,直接对姚永昌道:“姚部长,这几年黄江的安保压力日渐增大,国内外峰会、体育赛事一场接一场,人流密度高,控制难度大。今年警校招了1000个学警,毕业后13要送去市特和各分局特警队,没办法,缺人。忙起来,连我手下的侦察员都得配合安保。安澜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特警这摊子越来越大,黄江这边也盼着公安部能给拨个好的指挥过来。”
齐锋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姚永昌却淡淡道:“领导不一定非得从上往下派,像我和你父亲当年也都是从普通刑警干起。”听似漫不经心地,他又向齐则央补了一句:“老齐,你这届干完,还没到退休的年纪。部里五个部长,四个来自长江以北,照我的意思,下届是时候让南方干部过来平衡一下了。”
姚永昌留了一个大大的暗示,他有权在手,半是画饼,半是威胁。
齐则央仍旧没接话,他又问了安澜一遍,要不要去公安部。
安澜已然明白了局长的意思,作为换取更高权力的筹码,跟随了齐则央五年的他,只因一句话就被当作礼物送了出去。他眼里平静无波,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转而对姚永昌说:“多谢姚部长提拔。”
我突然觉得安澜很不容易,哪怕付出了那样惨重的代价,哪怕爬上了这样高的位置,他依然身不由己。锤已定音,齐锐深吸了口气,齐锋则又开始拿笔一下下地叩着桌面,比先前更用力。
会照开,面上一切波澜不惊。
中午散会的时候,会议厅外突然响起一记爆炸声,跟着警报就震了起来。
警卫员马上就行动了,四人上前围拢姚永昌,避去了离门最远的位置。安澜调出监控,发现是走廊上的一盏吊灯疑似被安装了爆炸物,现已炸毁了半面墙。
“部长、齐局,爆炸物可能还没彻底清除。保险起见,先从安全通道走吧。”
安澜打开会议厅的另一个出口,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隐患后,指引众人疏散。
齐锐回头对我说别怕,我心里并不害怕,只是隐隐地感到不安。刺眼的阳光自窗外投射而来,我隐约看见一道若隐若现的光源爬上了姚永昌的胸膛,忍不住迈近了两步,仔细去看,发现确实有一道来自刁钻角度的光源。
窗外的强光使得姚永昌身边的警卫员无从察觉,没有红点,仅有光源……这是远距离空心狙!
在我反应过来的刹那,安澜已经扑了上去,一下带倒了姚永昌。
风沙走石间,一枚子弹隔窗而入,射进了后方的墙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只有我看见那道光源又一次瞄了过来,这次,它直接停在了安澜身上!
“安总!小心——”
我飞扑过去的那一刻,听见齐锐在背后喊,可我听不清他喊了什么。只记得我接触到安澜的一瞬间,他猛地把姚永昌推去了边上,拽着我一个翻滚,想要避开子弹。但他还是晚了一步,一阵灼热的疼痛刹时掠过我的脖子,像一把烧着的刀狠狠地从皮肤上划了过去……
在场其他人赶紧护住姚永昌和齐则央,转移到远离窗口的地方。警卫员纷纷掏出枪,逼近窗户,然而,那道死神的光源却已消失。
安澜拿出对讲机指挥着:“会议厅遭枪击,马上封锁市局所有大楼!”
好在有安澜拽我的那一下,使得子弹没直接射穿我的喉咙,而是贴着皮肤擦了过去,但好死不死,伤在动脉上,血就这么汩汩往外涌,肩膀这块的制服立马就全浸红了。
齐锐冲来摁住我的伤口,可血还是从他手掌间执著地往外飙,他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叫我的名字。
我望着周围那一张张脸,他们还在警觉中,没空搭理我。我看见姚一弦正冲我笑,看见姚永昌和齐则央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看见齐锋不顾危险走向了安澜……最终,我看到了齐锐,他正急得咆哮:“叫救护车!”
我慢慢觉得眼皮有点沉,齐锐却不让我睡,他拍我的脸说:“医生马上就来了,别闭眼!孟然,我命令你不许闭眼!”
“打电话给我妈……我,我是熊猫血……”
那句过后,我真捱不住了,眼前就跟拉了帘子一样渐渐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一排通往云端的长长阶梯,上方有一张光亮的会议桌,看不清人脸的白衬衣们分坐两排,惟独顶端那个搅弄风云的位置虚位以待。我往上爬一格,底下的台阶就自动消失一格,断了后路。不得已,我只能向上爬,那张光芒四射的会议桌望近行远,我爬了很久很久,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一路上,有许多人和我擦身而过,他们向下,我向上,我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回头只见他们一个个消失天际,后会无期。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面朝我,向下走来。
梦境里,我搞不清那个人是谁,却像认识了很久很久,我叫他站住,别往下走,因为底下没有路。可他充耳不闻,我急得伸手拉他,他却如光影般从我手掌中穿过,埋入云海。我突然觉得我的心都没了,痛得无以复加。阶梯尽头,那张会议桌还悬在上方,但我却找不到那个人了……他是谁?
埋葬掉自己,把我心都整颗带走的人是谁?
醒来时,我正躺在病床上,手背插着管子,各类仪器在床边运转着。我侧头,看到了搭档杜刚,他发现我醒了,立马咋呼着去喊医生。
一顿检查下来,生命体征都趋于平稳,杜刚松了口气,扶我坐起来:“孟哥,你这回也忒吓人了!送进抢救室前,你人都休克了,再要迟一会儿指不定就脑死亡了!”
我四下瞅了瞅,身处的是一间单人病房,宽敞、整洁,配置堪比酒店套房。杜刚告诉我说,这是瑞金医院的特需病房,我躺里头都昏迷两天了。
“那个枪手呢,抓到了吗?”
“当天就给逮到了,应该是冲姚部长来的,但上头没放消息,具体怎么个来龙去脉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