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323)

　　孟然随即一把打掉了姚一弦撑在头顶上方的白伞，强行抬起他的下巴，让那张蒙上了石灰粉的面孔朝向大雨下落的方向。
　　石灰遇水，立即释放出大量热量，造成了不可逆的碱性灼伤。
　　姚一弦面部的大块皮肤瞬间蜷缩、发皱了起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发红、变黄，再到焦黑脱落，露出了底下淡红的肌肉纹理。石灰和着雨水半烫半渗入他紧闭的眼皮，闯进了他的眼眶，姚一弦终于忍受不住剧烈的灼痛，发出了一声惨烈的痛呼，眼眶内很快就淌下了两道污红的血水。
　　“不要！孟然，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他！！”
　　不远处传来俞宁的哀求声，他极力想要冲上前去阻止，却只能徒劳地挣扎在两名警员的控制之下。孟然全程充耳不闻，他捏住姚一弦下巴的手指也被石灰烫伤，但他却像毫无痛感一样，仍死死地托着那张脸。
　　“当初，你为了粉碎我当警察的理想，用石灰毁掉了我的角膜，单这一笔账，我现在就当你还清了。接下来，还有第二笔、第三笔……”
　　仅过了短短片刻，姚一弦的脸颊已经惨不忍睹、面容尽毁。他看不见却听得清，竟是冲着孟然硬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啊，来吧！你还有什么招术，全冲我使出来啊！”
　　“够硬气！”孟然用力撇开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庞，“到了今天，你终于不用继续活成一个双面人，可以彻底撕掉虚伪的表相，把你那满嘴的獠牙给全部露出来了！你放心，在把你交给检方之前，我会给你留一口气用来交待罪行的。”
　　孟然说罢，立即命令身后的下属：“戴铐，把姚一弦押上警车！”
　　一众警员刚要有所行动，就见数名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已快步走出了领馆大门，为首那个人正是货轮靠岸后同孟然发生冲突的英国领事。
　　“等一等，孟局长。”白人男子及时走到姚一弦身旁，对孟然说道，“姚先生虽然已经放弃了英方的政治庇护，但本领馆已经答应了他最后的一个请求，要在他被捕之前送他上黄江中心的顶层，再感受一下这个城市的风景。”
　　英国领事提及的黄江中心是整个黄江市的最高点，一座地标式的摩天大厦，建筑主体共有118层，总高度为632米，登顶后可将黄江两岸尽收眼底。
　　“荒唐！已经看不见的人还谈什么感受？”孟然转过身来冷声说道，“姚一弦是重案嫌犯，对社会极具危险性，不能去到任何公众场合。”
　　“你多虑了，孟局长。”英国领事早已备好了话术用以回应，“黄江中心的外部设计和内在管理，均有英国的著名人士参与其中。出于人道主义，本领馆已经向他们提交了协助申请，空出顶层的观光厅半个小时，完成姚先生被捕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在场无人不知，姚一弦是以出卖了大量国家机密，从而换取了英方最后一道临时的护身符。
　　孟然对此并不买账，反驳英国领事道：“姚一弦是中国警方的通缉犯，他没有这样的权利！”
　　此话一出，轮椅上的姚一弦仰起了面目全非的头颅，一双流着血的眼睛分明已经无从视物，却仿佛还直勾勾地盯着孟然。
　　“一旦我落到了你们的手里，即将面临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剥夺政治权利是法院审判的事，轮不到你孟然代为插手！”
　　当美貌毁尽、容颜不在，姚一弦变得愈发狰狞，他冲着自己的额头用力一点，挑衅说道：“孟然，这里是中心城区，不是偏远码头！黄江是中国舆论面向世界的窗口，你要想给本地警方，甚至是中国政府的脸上抹黑，就赶紧抽出你的枪，朝我脑门中间打！”
　　孟然长吸了一口气，果断了作了决定：“半小时是么？好，我就给你这半个小时！”
　　姚一弦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冷声说道：“叫你手下的这些走狗通通让道！”
　　总领馆的汽车这时已经停在了十米开外的路边，俞宁趁着背后的警察松手之时，立即挣脱而出，捡回了姚一弦的白伞，替他挡住雨水的二度伤害，随后推着轮椅朝着领馆的车辆走去，才走了几步就同孟然的警察队伍狭路相逢。
　　一方要进，一方不退，再度胶着对峙，直到孟然松了口：“全体上车，紧跟领馆车辆。”
　　他话音一落，那几十把藏青色大伞这才缓缓地分成了两排，代表姚一弦的白伞总算得以通行，俞宁推着轮椅自中间艰难而过，一路上像是被无数双眼睛反复灼烤，如芒在背。


第319章 谁主沉浮 150
　　把姚一弦安抱上总领馆的商务车后，俞宁也跟着上了车，落座身旁，他回头一看，就见后方跟了十多辆顶灯闪烁的警车。市公安局的车队不紧不慢地开在商务车后方，一路保持同行，浩浩荡荡地行驶到了黄江中心的大厦之下。
　　俞宁先行下车，利落地支好轮椅，放稳了姚一炎的骨灰盒，又把姚一弦抱了上去。
　　两人在英国领事的陪同下进入了黄江中心的G层大厅，正准备一起登上直达118层的电梯时，就见后方的几十名警察已迅速上前，并排站成一行，齐齐地拦在了电梯出口处。
　　英国领事率先转过身来，看见了走在最后方的孟然。
　　“孟局长，在这半个小时内，黄江中心的观光厅仅限于姚先生、他的朋友以及我可以入内。很抱歉，你所带领的黄江警察并不在邀请名单之列。”
　　“警方能同意姚一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他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自由出入、观光旅游。”孟然站定到三人面前说道。
　　轮椅上的姚一弦语气不屑道：“放心吧，孟然。只要进了这里的上行电梯，所有的下行出口都聚集在这个你看得见的大厅里，除了用专业破窗器击碎玻璃后高空坠楼，没有别的方式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你那么紧张，是怕我逃走，还是怕我跳楼？”
　　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姚一弦，只是喝令前方的一众警员：“全体上楼！”
　　在场的警员没有立即执行局长的命令，是因偌大、豪华的G层大厅里往来着大批观光游客和商务人员，其中不乏肤色不同的外籍人士。
　　警方的排场和阵仗已经让不少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更有人因发现了姚一弦脸上骇人的伤势，而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眼前这一切，俨然是姚一弦所要达到的最佳效果，他继续挑衅孟然：“孟局长，黄江中心可是最受瞩目的公共场合。各国人员来来往往，免不了人多口杂，每个人都手持一部智能手机，随时可以添油加醋、断章取义。你身为黄江市公安局局长，习惯了一手遮天，想必不怕舆论压力，但要是当着英国领事的面，中国警方非要强行抢人，这恐怕这涉到的就是外交问题了！”
　　俞宁壮起胆子，走到孟然面前，低声说道：“孟然，算我求你，你就给他半个小时吧。”
　　“闭嘴。”孟然咬牙回说。
　　此时，在他的四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喋喋不休。
　　没有收到孟然的二度指令，拦在电梯口的警员们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一弦一行上了电梯。临关门前，轮椅上的姚一弦嘴角一挑，被毁了容的脸上分明挂着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您看，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盯着他们？”吴瑕在旁问道。
　　“没用，强制抓捕就中了他们抹黑警方的圈套。”孟然摇了摇头：“你现在就联系市局的同事，让他们立刻盖一张协查通知，把电子档尽快发过来，同步带人去到黄江中心的物业办公室，勒令他们关闭大厦里所有的监控探头。一共两件事，必须在五分钟内全部解决。”
　　“是，孟局！”吴瑕朗声应道。
　　话分两头，随着电梯门“叮”一声开启，姚一弦一行人已经到达了黄江中心的顶楼118层，入目便是360度的环型观光回廊。
　　英国领事侧身对姚一弦说：“姚，如果你肯改变主意，英国政府还是会为你提供庇护。楼下的那位实在是一个大麻烦，我只能保你这三十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