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彭一见,顿时膝盖挪了两步,将东西藏在袍子下面。
那是一个在锦缎里塞了丝绵的垫子。明远预料到新朋友会是罚跪的命运,所以特意从家里带来。
“远之贤弟,你真是仗义……”
薛绍彭感动得声音发颤。
“看来府上的家教,也是挺严的!”
“……”
明远倒是没想到薛绍彭竟会得出这么个结论。
“多说两句好话,哄哄令祖。另外,”明远想了想,悄声提点,“我给你的刷牙子和牙膏也可以给令祖试试……我那里反正还有。”
却见薛绍彭从袖中伸出大拇指,冲明远悄声说:“已经送给家祖母了。托远之的福,今天能少跪两个时辰。”
明远:……
不久,薛家的侍从就又将明远请了进去。到了地方,明远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端坐于堂上,舒氏娘子坐在她左手边,十二娘侍立在母亲身后。
不用多说什么,堂上这位必定就是薛向的母亲,薛绍彭的祖母。明远二话不说,向老太太行了礼,然后垂手退到一边。
“令郎真是好相貌,”薛老太太望着舒氏娘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开口,“既然这孩子是为了你,专门将院子改建,就什么都不必说了。都是邻里,千万别再说什么搅扰不搅扰的话。”
老太太的语音不高,说的也都是客气话,但是语气严厉,让人听了凭空就心里发毛。
明远有点理解朋友在犯错之后为什么那么惧怕回家了。
这次明家一家上门,就是为了之前两个月里,明远在隔壁院子装修时扰过的民来表达歉意的,明远还为母亲早早就备下了一份薄礼。
现在看起来,薛家老太太对舒氏娘子和十二娘已无芥蒂,但对明远这个薛绍彭的“同党”,依旧不那么客气。
“这孩子可曾进学读书?”
薛老太太指着明远问舒氏娘子。
舒氏细声细气地回答:“这孩子开蒙是跟着横渠先生。早两年因为家里变故,远哥的学业断了一阵子,如今我也是盼着这孩子把书本子捡起来的。”
明远当场愣住。
开蒙?横渠先生?
他怎么什么不知道?
还有——
难道到了这里他还得读书?
他……明明是来花钱的!
第9章 十万贯
“真的要去进学吗?”
明远面对长安城中宽敞的街道,低声咨询起此刻以荷包形态跟随自己的系统1127。
他一个专程来大手大脚花钱的,难道也要去学那“之乎者也”“子曰诗云”吗?
“最最亲爱的宿主,相信您一定会理解我们的苦衷……”
1127确认了舒氏娘子说的话,明远的“前身”此前确实已经开蒙,而且是跟一个“横渠先生”的老师读的书。
“不过您也不必担心,横渠先生眼下不在关西,您不需要马上就去上学。”
“横渠先生……这个名号我只有些模糊印象,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明远懊恼地拍拍头。
他所擅长的只是金石字画、古玩古董,对古人的经义学问是一问三不知,对于宋代名人,也基本局限于课本上常出现的那几位大佬。
“放心,您绝对知道横渠先生,在某个时刻,您一定会想起来。”
1127不知何故,对明远的知识面格外有信心。
“是否进学完全由您自行决定。不过我必须提示您,您进学后也完全不必担心,我们有充分的道具可以供您选购,比如说,‘学富五车’卡,‘引经据典’卡……等等。”
“只要我有足够的‘蝴蝶值’可以用来兑换,对吧?”
明远轻轻一笑,表示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他迈步向城中牙行走去。母亲昨日在薛家提起进学的事,倒是帮了明远一个忙,他刚好可以以此为借口,为自家雇一房雇工,来帮母亲和妹妹分担各种家务。
此前借住在吕家,有吕家的一个老家人帮忙,加之母亲舒氏不愿在借住的时候过于高调,因而拦住了明远雇人。
但昨晚明远已和母亲说定,今后他要进学念书,恐怕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家里。
再者他劝说母亲:将人雇来,也许正是解了旁人家里的燃眉之急呢?
舒氏娘子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点头同意了明远的建议。
前往牙行的路上,明远正好路过了豆腐坊。
豆腐坊里,豆腐娘子张嫂正带着她新雇的两个小工在忙碌。
豆腐坊外,“张家白玉豆腐”的字号已经亮了出来,被书写在大幅木制招牌上。招牌高高竖起,南来北往的人都能看到。
“明小郎君!”
张嫂一眼瞅见明远,连忙大声招呼,同时,一碗备好各种佐料的鲜嫩豆腐马上递了出来。
如今距离张家的豆腐坊创立“白玉豆腐”已有两月。豆腐坊生意兴隆,每日早间点出的两大锅新鲜“白玉豆腐”,不到午晌就全卖完了。
当初明远买的那些石膏,早已用完。但明远每次早上路过豆腐坊,张嫂都要招呼他坐下,然后请他吃一碗热腾腾的白玉豆腐。
明远每每要给钱,张嫂也怎么都不肯收。这令明远十分郁闷——五文钱也是钱,为啥他就花不出去呢?
“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好极了!”
明远尝过,大赞了一句。
原本还略有些紧张的张嫂顿时舒开眉头笑了。
自从张家豆腐坊制起“白玉豆腐”已有两月,用石膏点豆腐的法子渐渐也流传出去。长安城里出现不少家仿制的,价钱还便宜。
也是明远劝张嫂坚持,出好工,用好料(山泉水和最好的豆子),而且每天只点两大锅“白玉豆腐”,就算早早卖完也绝不再做,请人明天再来。
在这“精耕细作”和“饥饿营销”双重手段之下,长安人民终于认定了张家就是“白玉豆腐”第一品牌。每天赶来这里品尝的人络绎不绝。
此刻也是如此,明远身后,食客们正冒着春日清晨的些许寒意排着长队,还有几个人好奇地打量明远,暗中猜测这小郎君是什么路数,竟能“加塞”。
明远告别了豆腐坊,快步前往罗寿所在的牙行。
罗寿是专事房地产交易的牙人,雇佣仆佣他帮不上什么忙,当下赶紧为明远介绍了一位相关领域的同行,名叫程朗。
听程朗描述,明远大致了解了如今这时代的北宋所称的“仆役”,一概出身良家,没有所谓“贱奴”或者“贱籍”的概念。主家与仆从之间是雇佣关系,且雇佣关系依律最多只维持十年①。
此外官府禁止买卖人口,因此“买一户下人”这种做法其实是不存在的。
明远听了暗想,这倒是宋之一朝,较之后来的元明等朝代更加先进的一点。
在程朗的帮助下,他很快决定了请来帮佣的人选:胡姓的夫妻两个,男的行四,旁人都管他叫“胡四”,女的娘家姓关,人多称呼她“胡四家的”,或者叫她“阿关姐”。
这对夫妻年纪在四十至五十之间,有两子一女。长女已嫁,两个儿子一个外出行商,另一个在长安城里的西市坊做雇工,吃住都在西市坊。
胡家夫妇原本在长安一户官员家中做事,偏生今年年初时那户官员调回京中。胡家是本地人,不愿远徙他乡,因此辞了主家。
他们想要找个长期稳定,至少能打上十年工的主家。
而明远也想找一家肯签长期雇佣合同的雇工,与对方谈过,明远对胡家两口子的年纪、脾气都很满意。当他看见胡四两手的茧子和阿关姐精明干练的模样,明远便感到很满意。
两人的过往工作经验也很不错。
明家如今左邻右舍都是官宦人家,各家仆从打起交道的时候,胡家两口子的经验应当很有帮助。
于是明远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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