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寒怔住了。
他和这人相处良久,甚至偷偷亲近了一口,早已将这人的眉眼、腰身熟悉个遍,可沈怀君仿佛有股魔力般,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震动他的心弦。
恍惚间,他想到那段被镇压的日子里,侍卫上前念着沈怀君的日常起居,往往会说:沈怀君在书案前研读经文。
彼时他觉得很无聊,想着看经文有什么好写的?但今日瞧见了沈怀君,他忽然意识到,沈怀君在春花的簇拥下、夏日的灿烂、秋时的萧索和冬日的漫天飞雪里,静静研读经文,又是怎样的一番美景?
好气啊,自己竟然没看到,便宜了那些暗探。
墨砚寒陷入深思,而沈怀君抬头提醒:“砚寒?”
小鬼主惊醒,走上前:“哦,仙君回来了,仙君打算看书么?”
沈怀君摇了摇头:“不,我看看这把剑。”
“这剑陪了我三百多年,无数次浸染鲜血,伤痕累累,我爱护它,总担心它断掉。”
本命灵剑是剑修的命根子,自然十分重视。
可沈怀君苦笑着:“倒是我多心,上次柳斋告诉我,我如今的身子已经提不起它了。”
墨砚寒眨了眨眼睛,沈怀君身体日益虚弱,怕是没法再用剑。
“没事,仙君肯定会好起来的!”墨砚寒干巴巴地劝道。
沈怀君神色哀伤,擦了擦剑身,抬头问少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满身大汗?”
墨砚寒犹豫着把手中的东西背到身后。
“到底是什么东西?”沈怀君来了兴致,特地绕到少年身后,发现少年手里攥着一根竹剑,打磨得十分精致。
“你要练剑了?”沈怀君惊喜,初学者都是从竹剑练起,砚寒明显是要从头开始练剑。
墨砚寒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脸色害羞发红
“难为你之前连功法都不肯背,如今肯练剑,莫非是转了性子?也好。”沈怀君笑道。
可墨砚寒听闻一愣,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是转了性子,是为了......为了你。”
沈怀君奇怪。
墨砚寒磨蹭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说起:“师尊之前感叹无人陪你钻研剑道,我就想着我修为高,不如就练剑陪陪师尊嘛。”
反正他是鬼主,若说剑道天赋低无法成为同道,起码也能成为陪练的!
沈怀君恍然抬头:“你、你当真这般想?”
墨砚寒重重点头。
沈怀君愣了愣,其实白笙讥讽他后,他心里一直不痛快,即便已经接受修为尽毁、身体愈发虚弱的现实,可心底难免生出难过,便是重修剑道,不知多少年才能重新展露景风的威力。
而少年的话如同一缕清风,扫清了盘旋在心中的阴霾。
便是修为尽毁又如何?有人愿意陪着他共研剑道,此生,倒也无憾。
少年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师尊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咱们一起钻研剑谱。”
沈怀君望着少年飞速窜起的个头,唇角微微翘起。
“好,为师尽量。”
卧房漆黑,待着甚是无聊,因为魔蛾的出现,波舍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墨砚寒趴在桌案前呼呼大睡,沈怀君见状起身为少年披了件外袍。
“师尊,你在做什么灵宝呢?”少年迷迷糊糊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啦。”
此时的白笙在卧房里转来转去,连方才秦明彻的关心都拒绝了,他神色不安,一脸的慌张。
“你别转了,我好晕啊,你在清霄门呆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轻易抓到?”紫雾灯抱怨着。
“这不一样!沈怀君绝顶聪慧,他真抓到了我怎么办?”白笙低声急切道。
紫雾灯无所谓的模样:“你就跑呗。”
“跑?能跑到哪里去?难道回魅姬族么?”白笙脸上满是怒气。
紫雾灯不说话了。
白笙提心吊胆转悠了一个时辰,最后打开房门,沿着漆黑的回廊一直向前走,来到沈怀君的卧房外。
沈怀君的书房果然还亮着。
他瞧瞧将窗子拨开一道细缝,向书房看去,只见沈怀君手里拿着一只金杯,用朱笔绘上各式符文。
白笙不明所以,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聚气符,符咒绘在金杯上,功效增百倍。
以金杯聚灵......验魔气!
第53章
白笙盯着那只金杯,脚腕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手扶着窗棂微微颤抖。
自打进入清霄门三百多年来,根本无人敢质疑他的身份,更别提查验魔气之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瞒得过沈怀君的金杯,但沈怀君常年镇压魔族,熟悉对魔族习性,十有八九会查到自己。
“不行、不行!”他连连摇头。
他受尽千辛万苦成为清霄门的真君,绝对不可能在一件区区小事上前功尽弃。
可外边的魔蛾?
白笙回身,探头看眼密布在窗框上的魔蛾,一双飞翼诡异像极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他一个激灵,收回了赶走魔蛾的心思。
他转身,重新将心思打到沈怀君身上。
屋内的沈怀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发红泛起水光,聚气符太费精力,他不的不熬夜制作,不知不觉,脑袋倒在高高摞起得书册上,沉沉睡去。
墨砚寒苏醒时,便看见摞起得书册不稳,连同着沈怀君的脑袋一起滑落。
他手疾眼快,抬头接住了沈怀君的脸。
仙君阖着双眼,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他轻轻托着脑袋,将沈怀君抱在怀里,抱回床榻。
二人皆离开书房。
白笙在窗外瞧着这一幕,心中一喜,打算推门偷出金杯,可忽然那少年转回了书房,慢悠悠地拿起了书案的金杯。
“难道要打晕着少年?”他喃喃着,少年金丹修为,似乎不足为惧。
可他心中刚生出个念头,抬眼的瞬间,一道血红的鬼瞳与他直直对视,鬼瞳狰狞,一眼仿佛摄住了人的魂魄。
白笙猛然一惊,跌落在地,回过神再看向屋内时,少年和金杯已经消失不见。
“砚寒、砚寒。”沈怀君半睡半醒地呼喊着。
墨砚寒走回卧房,将金杯搁到床边,轻轻坐下:“仙君我在。”
沈怀君半眯着眼,含糊道:“那金杯,很重要,你别乱玩。”
墨砚寒想到方才门外偷窥的小喽啰,一笑:“师尊放心,金杯好着呢。”
沈怀君茫然地探出手,他上前,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攥在手心,感受到那道细腻和温润后,握着的力道紧了又紧。
他心中忽然升起个大胆的想法,面对着恍惚中的师尊,他胆大包天地将手背扯到自己面前,附身轻轻一吻。
“师尊睡吧。”墨砚寒摩挲着诱红的骨节,暗戳戳地说着。
沈怀君双眼朦胧,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徒儿吃豆腐,双眼一合,继续睡去。
墨砚寒唇边泛起一股坏笑,他用灵力感知了下门外,发现那个小喽啰已经溜了。
白笙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回到了卧房里,想到方才的鬼瞳,他一阵心惊。
那个叫砚寒的少年有什么问题么?他之前也没有发现啊!
可那鬼瞳实打实印在了心底,等到平静下来后,他又一阵懊恼。
“本该趁着时机拿走金杯的。”白笙懊悔,这只金杯是陆族长的宝物,若自己拿走,定然没有第二只了。
“现在可怎么办啊。”他紧缩眉头,满脸焦急。
一转眼,天光亮起,已然是第二天的清晨。
白笙与秦明彻二人的卧房紧挨在一处,秦明彻晨起时便看到了一脸憔悴的白笙。
“你怎么了?可是被魔气影响?还是手疼?”秦明彻的目光落在他缠满白布的手上。
白笙嘴角勉强扯出股笑意,道:“我怕那只魔族伤了你,便整夜守在门外。”
的确,这一晚秦明彻并未熟睡,毕竟这楼阁里藏着一只魔族,众人提心吊胆,不敢睡死。
而白笙竟然担心自己,守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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