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怀君睡眼朦胧,眼睛被阳光刺激得睁不开,不得不伸出苍白的手掌遮挡,尽管如此,这人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你堂堂一届仙尊,竟然威胁我!”墨砚寒气哼哼地呸了一声,急忙转头去扶沈怀君了。
而柳斋耳力非凡,即便隔着一层绝音灵壁,他也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瞪大了眼睛,心惊胆战地走上前来:“灵虚呀,这小子是不是不对劲?”
灵虚仙尊背过手,悠哉向清霄大殿方向走:“他是鬼主。”
“什么?”柳斋脚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赶紧爬起来问:“鬼主来清霄门干什么?他为什么缠着沈怀君?莫非是埋怨沈怀君封印他,来报复?”
——白笙强夺沈怀君封印鬼主功劳之事,已经传到了清霄门。
灵虚仙尊却叹了一声:“情况或许更复杂。”
当年莲花仙人显圣,沈怀君发下大愿,许是诚心感动了仙人,大愿已成,鬼主心性纯善,九州四海幸得千年平安。
“是怀君的大愿成就了今日的鬼主,二人今生一定会有交集,且是理不清的羁绊。”灵虚仙尊倒也不避讳,直言道:“怀君需要双修治病。”
柳斋回想方才二人的对话,眼珠子一转,吃惊道:“鬼主愿意?你也定下他了?”
可灵虚仙尊停住脚步,站在悬崖上,望着郁郁葱葱的清霄众山,摇了摇头。
“身为师尊,本尊自然要为怀君准备充足,让他多有些选择。”灵虚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柳斋,往后若有今年才俊拿着我的信物,前来清霄门拜见怀君,你都为他引路,务必要让怀君挑个合心合意的人选。”
柳斋想象鬼主呲牙张口要吃人的模样,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但点点头应下了。
灵虚仙尊正欲起身再走,身后却传来一声通报:“仙尊,白笙真君回来了!”
灵虚脸色一沉:“本尊昨日令白笙启程前往思过崖,他怎么敢回来了,谁敢让他回来的?他还不嫌丢人么?”
通报小童瑟瑟发抖,低声回道:“是、是门主。”
*
沈怀君推开竹林小院的大门,正打算抬眼瞧瞧莲池的那几只仙鹤可肥了没有,入眼竟是钟玄南,钟玄南身后还站着一群长老。
“你不是回家去了吗?”沈怀君不解。
钟玄南攥着拳头,满脸通红,讷讷开口:“是、是家里的长老非叫我来一趟。”
身后的钟家长老笑呵呵地走上前,即便之前多番阻拦钟玄南拜师,此时却仍厚着脸皮道:“沈仙君,玄南坚持要拜您为师,我等拗不过,便又回到了清霄门。”
接着又仔细打量他的脸色:“我们玄南好歹有半副天生地养的根骨,您看您……”
沈怀君会意,点了点头。
他其实记得这位钟家长老,当日去桓城秘境时,这位长老义正言辞地陈述他欲加害白笙的“罪状”,时过境迁,竟然卑躬屈膝瞧着他的脸色。
“本仙君暂无收徒打算。”他轻声道。
钟家长老一怔,急急问:“在下之前言论多有冒失,仙君可是怨我?”
钟玄南听了大吼:“黄长老您别说了,够丢脸了!”
而沈怀君只是轻轻一笑。
“我想你怕是忘了,本仙君修为尽毁,却依旧是九州万人之首。”沈怀君的嗓音清冷:“黄长老,你逾矩了。”
黄长老猛然惊醒,他们之前多番贬低沈怀君,却忘了沈怀君已是仙君修为,只差一步便是仙尊。
即便是万人敬仰的白笙,修为区区真君,也是在受封清霄仙君后,才妄得仙君之名,如今已被重新换为白笙真君了。
对于仙君而言,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吾等逾矩,还望仙君恕罪,我们这就退下。”黄长老忙携着一众人呼啦啦跪下道歉,起身后立刻退出了院子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声,唯有钟玄南路过沈怀君时,委屈巴巴地说道:“仙君,我真不是故意的,家里人非叫我来。”
沈怀君嘴边泛起一丝笑意,“我知道。”
他伸出手,捏了捏少年脸颊旁还未褪去的幼儿肥,触感十分舒适。
而捏着捏着,钟玄南莫名其妙红了耳朵,害羞地低下头,偷偷道:“仙君,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找办法帮您治好病的!您一定要等我!”
沈怀君的手当即顿住。
……大可不必。
墨砚寒听后像炸了毛似的,不耐烦地赶人:“走走走走走,仙君要休息了!”
直到山路上这一行人远去,墨砚寒才放下心,把沈怀君推到卧房里,看着这人躺倒榻上,安然入睡。
“你为何这般紧张?”沈怀君睡前觉得不对劲,拉住了少年衣袖询问。
墨砚寒随口扯了个理由:“怕这群人穷追不舍,伤到了仙君!”
随后墨砚寒美滋滋看着自己安心豢养的猎物,缓缓合上双眸入睡,这具身体脆弱不堪,一点点声响都会令他惊醒,一丝丝寒风都会肆无忌惮地侵入身体,令这人整夜反转不得安眠。
他不禁想着,便是花云容是位端正持身的君子,是否能每日这般细心地照顾,合好门窗、盖好被子,醒来时递上一碗温热适口的悬霜草?
“谁都不能,这种细致繁琐的事,只有本鬼主能做到。”墨砚寒自言自语。
可灵虚老头子偏偏像防着他似的,不肯收他为徒,这老头子心里一定在打别的主意,他可要防紧了,在想办法去学清霄门功法。
“总之,你最后只能和本鬼主双修。”墨砚寒无聊地戳着床头的白瓷罐:“沈怀君,我不可能让你和别人跑了。”
而床榻上的沈怀君面容沉静,沉沉入睡。
墨砚寒起身,打算轻手轻脚地退出卧房,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师尊,师尊可在?”
这声音太过陌生,却又声声句句在唤沈怀君为师尊。
“谁?”墨砚寒大步跨到门外,一男子持身而立,面容深邃棱角分明,背负长剑,正站在门外高声询问。
“闭嘴!仙尊睡觉呢。”墨砚寒也不管来者是谁,开口就怼。
而男子冷冷地瞧他一眼:“你又是谁?”
他并不多言,直接抽出长剑,抬手就是一挥。
凌冽的剑气如同刀割般平地划过,飞快袭向墨砚寒的面门,墨砚寒正要出手,一个身影冲在他的面前,伸手一掌,剑气被尽数击退。
沈怀君后退几步,捂着胸膛轻轻咳嗽着。
“仙君!”
“师尊!”
二人同时唤着想要冲上来,而沈怀君抬起头,冲男子淡淡道:“秦明彻,跪下。”
秦明彻?墨砚寒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口口声声唤着师尊,抬手就要打他,原来是沈怀君的二徒弟啊。
据传这个二徒弟不简单,天生生了一双慧彤,天资聪慧,是千年未见的剑道根骨,灵虚仙尊又将门主位置传给他,如今的秦明彻已是大名鼎鼎的清霄门门主。
秦明彻愣了愣,立刻俯身下跪:“徒儿逾矩,在师尊的院中动手,打搅师尊的休息。”
说罢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咣咣咣磕了三个头谢罪。
“倒比那高灵曜要沉稳成熟些,叫他道歉是真不含糊。”墨砚寒小声嘀咕着点评。
“只是。”秦明彻抬头道:“徒儿有要事向师尊禀报。”
沈怀君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他一双眼眸。沉静似水,毫无波澜,静静别望着这个最优秀的徒儿,良久之后他才开口。
“你把白笙从思过崖带回来了?”
秦明彻身形一怔,紧紧抿唇,后背刚硬得好似一把冷剑。
“你去找灵虚仙尊求情,可灵虚仙尊不同意,要你来问我是否应允。”沈怀君又道。
秦明彻又是一愣,犹豫着不肯出声,他在外听到了仙魔战场发生的消息,便知灵虚仙尊一定会惩罚白笙,几乎是一路拼命跑着回到清霄门,将即将前往思过崖的白笙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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