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为父,师尊讲出的话,自然是事事都要相信。
墨砚寒眉梢一压,嘀咕着:“死老头子。”
沈怀君可是他的人,他用悬霜草精心养护了一个来月,若忽然有人跳出来说些道侣的事,他手中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窗外的风雪整整吹了一夜,晨起时虽然都被阳光消融,但推开窗子时仍是一股冰冰冷冷的霜雪气息。
灵虚仙尊今日便要离开仙魔战场,沈怀君等几位弟子当然要随行,只是左看右看,队伍始终是缺了个人。
“高灵曜呢?”沈怀君奇怪。
灵虚仙尊目光沉沉地望了一眼远方:“他没事,我们先走。”
灵虚仙尊离开,不少修者从营帐中跑出来送行,白笙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垂着眼睛,神色低落。
看在灵虚仙尊的面子上,周围人没有出声痛骂,但目光皆是嘲讽和不屑。
众人即将登上仙舟之时,一灰袍人忽然从人群中窜出,扑通一声跪在灵虚仙尊面前:“仙尊,在下之前送错了礼物,竟将一金柳枝误赠给了白笙真君。”
言下之意便是要讨要回礼物。
众人哗然,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瞧着眼前这一幕,灰袍人说送错了,这类贵重的礼物怎可能送错?便是见白笙失势,不甘心礼物白白打了水漂,想讨回而已。
灵虚仙尊启唇:“白笙。”
白笙咬紧着牙关,眼眶发红,便是当乞丐时都未曾受到如此屈辱,他手臂一挥,挥出一道金光落在地上,正是金柳枝,灰袍人急忙扑上去揽在怀中。
礼物已经奉还,众人正要启程,可那挥袍人见沈怀君要走,急忙道:“其实这金柳枝是想奉给沈仙君的!”
说着将金柳枝呈到了沈怀君面前。
身后的众多修者立刻炸锅了。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才从白笙手里讨回来,立刻就要献给沈仙君?”
“真是丢脸,看得老夫都不忍直视啊!”
“白笙罪有应得,谁叫他抢了沈怀君的功劳?”
……
众人议论纷纷,而白笙的脸色已黑如锅底,衣袖下的手指狠狠攥着,强忍怒气。
可沈怀君对于这等昂贵的礼物,轻轻摇了下头,转身登上了仙舟。
“仙君,仙君您不喜欢吗?这可是由精铁打造,能凭空演奏八首仙乐呢。”灰袍人忙伸长了脖子问。
一旁的墨砚寒倒是开了口:“你拿这破东西打发谁呢?沈怀君不喜金银之物。”
灰袍人怔了怔:“不喜金银之物,那沈仙君喜欢什么?”
墨砚寒没理他,跟随仙君起身上了仙舟。
灰袍人,连同身后站着的诸多修者都愣住了,这金柳枝精巧无比,当初连白笙见了都啧啧称奇,怎地奉给沈仙君,沈仙君连看都不看一眼?
不知多久后,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感慨:“果然,他还是当年清冷孤傲的沈仙君呀。”
*
仙舟在空中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停在一汪莲池旁,沈怀君走下木质楼梯,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林,疑惑不解。
“师尊,您不回清霄门看看吗?”他问。灵虚仙尊用看傻子的目光撇了自家徒儿一眼,凉飕飕地回道:“怎地?三百多年了,清霄门你还没呆腻?”
“……”
沈怀君轻轻颔首,恭敬道:“徒儿是有些腻了。”
沿着湖边快走几步,路过一片树荫,入眼是一片宽阔的山谷,山谷里植满了花朵,黄紫**,争相跃入来者的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
“凤城?”沈怀君诧异。
“正是。”灵虚仙尊点头。
相传数千年前有凤凰降世,在此地留下大片的花境,该地修者以花精入道,独成一派,故取名凤城。
一到凤城城门口,灵虚仙尊笑呵呵地说要去会会老朋友,飞身离开了,白笙又躲在仙舟内不肯见人,未曾随行。
于是沈怀君便带着墨砚寒观赏凤城,这里的修者以花精入道,将花视为崇拜,建筑上绘满各式的花朵图纹,头顶簪花,街边热火朝天地售卖着花糕。
二人寻了糕点铺坐下,沈怀君点了菊花糕,用筷子夹着送入口,微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却很是爽口。
他放下筷子,打算唤墨砚寒来尝一尝,谁料抬眼便望见一人。
是高灵曜。
高灵曜紫金长袍上布满霜雪,衣料又被树枝勾破,尘土沙泥沾满了衣襟,堂堂真君却狼狈不堪,而他双目失神,仿佛经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般,浑浑噩噩像个死人。
“你怎么了?”沈怀君蹙眉。
高灵曜唇角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沈怀君拧紧了眉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虽然他并不想见到高灵耀,但他终究是高灵曜的师叔,有必要关心几句。
而高灵曜有气无力地垂着头,噗通一声,双膝狠狠磕在坚实的青石板上,颤声哀求:“师尊,请您原谅我。”
听到“师尊”二字,沈怀君眉头拧得更紧了,正色道:“高灵曜,你乃世家出身的最懂礼法,我已不是你师尊,莫要再引起误会了。”
“……不。”高灵曜狠狠地摇着头,他一晚上想了满心满肚子的话,可如今他一字也说不出,唯有抓住这人的衣摆,哭求着:“师尊,您就原谅徒儿吧,当年您亲自选定了我,如今就再选一次吧!”
沈怀君微微一思索,猜测:“白笙刚出事,你就迫不及待想离开他?”
一如当年离开他一般。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高灵曜慌忙解释,他痛哭流涕,近乎疯狂地抱住了他的腿,发出一声哀嚎。
沈怀君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根又一根掰开了高灵曜的手指,同时拿出传音玉符,召唤仙舟内的小童,说灵曜真君心绪不稳。令他们快快前来将人带回去。
“你好歹是清霄门的真君,莫要在凤城丢人现眼!”沈怀君低声呵斥。
正说着,墨砚寒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团竹叶包裹的四四方方的糕点。
“这是?”沈怀君问。
墨砚寒放在桌上:“栗子糯米糕。”
沈怀君新奇,伸手碰了碰竹叶,发现竹叶将糕点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找不到拆解的方法。
墨砚寒拿出一根小小的竹签:“我教您,您拿着竹签,挑一下最上面的红线。”
沈怀君依言将红线挑起。
“再一折,戳破竹叶。”
沈怀君顺从戳破竹叶。
“竹叶已然展开,您可以吃糕点了。”
沈怀君望着已全然展开的竹叶,以及热乎乎散发着香味的栗子糕,欣然一笑:“民间的包裹技法果然巧妙。”
墨砚寒也点点头,他趁沈怀君不注意,扭过头,冲高灵曜冷冷一笑,脸上满是讥讽之色。
地上的高灵曜呆住了,他看着沈怀君对少年言听计从,对少年展露笑颜,全然不是对待自己的冷漠疏离。
他忽然回过神,他太高傲了,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区区的灵药、几声哀求便能换得师尊回心转意,再续师徒之缘。
可事实上,师尊这般清风明月的人物,外人眼馋得很,稍不注意便会被别人抢走,又怎会白白留下来等待他的道歉?
仙舟的小童子来了,高灵曜失魂落魄跟随童子地走在街上,身形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墨砚寒嘴角露出几分得意,心道这人是我的,你区区高灵曜想和本鬼主抢人,简直做梦!
“仙君,您口味清淡,我特地买这甜甜的糯米糕,可还喜欢?”
“很不错。”沈怀君道。
忽然沈怀君手旁的传音玉符作响,打开竟然是灵虚仙尊的声音,灵虚仙尊让他速速来花间楼一趟。
师尊之命不可违背,沈怀君起身便走,墨砚寒臭着一张脸,虽然不情不愿,但也跟着去了。
哪料刚走到门口,灵虚仙尊便扯住沈怀君的袖子,一路穿过大堂要将他推入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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