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凤骨山,因凤凰落骨的传说,一向是凤城的重地,夜晚时分安静无人,可如今却燃起了一道道刺眼的火光,正是前来寻找鬼主的修者们。
花蕤目光发呆,幽幽道:“这几天凤骨山被搞得乌烟瘴气,然而鬼主大敌在前,凤城无法拒绝。”
沈怀君抬起眼:“你真相信白笙的话?”
“如何不信?”花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白笙品行不端,但的确有几分破解幻境能耐,至今也是凤城的座上宾。”
“座上宾”是门派对来客最最尊敬的称呼,是需要刻在石板上,挂到凤城外面示众的。“过几天人就走了,你莫要忧心。”沈怀君劝道。
而花蕤只垂下了眉眼。
“唉,希望这群人别闹出什么乱子吧。”
沈怀君却眯起了双眼。
其实按照这种折腾程度,很难不闹出乱子来。
*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
沈怀君身躺在床榻上,面容沉静,呼吸均匀,已然陷入沉睡,忽然,卧床外的窗子动了下,窗扇被轻轻抬起,一股黑雾不动声色地钻了进来。
墨砚寒化作实体,他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站稳,转身去关窗子,夜里风凉,务必要将窗子关好。
然而他转过身时,竟对上了一双平和的眼眸。
墨砚寒吓了一跳:“你、你不是睡着了么?”
沈怀君摇摇头:“我猜到你今天会来,便一直等着你。”
墨砚寒挠挠头,原来如此,想来沈怀君早早发现了他,但也忍到今日才开口的吧。
他率先解释:“本鬼主不是故意偷跑来,可是地下洞穴里,你还欠我好多时间呢。”
一提起这个,沈怀君就头疼,他的确答应下来,可是......
“你不能去床榻。”沈怀君神色严肃:“床榻只能我一个人睡,你上来,不合礼数。”
可我就想抱着你睡啊,闻到你身上的竹香味我才能安心。墨砚寒心里嘀咕着,十分郁闷。
他感觉自己被利用了,地下洞穴那般危险,沈怀君答应得好好的,如今安全了,就搞出了条条框框来约束他。
“好吧,我趴在床边就好。”墨砚寒还是屈服在条规下,双臂交叠趴在了床边。
”那边有美人榻。”沈怀君提醒。
“不行,竹香味就淡了。”墨砚寒坚持。
沈怀君无奈,只能安慰自己鬼主不作乱乃是九州之福,赖着自己又如何?
他躺回卧榻,薄薄的锦被盖上透白的里衣,双眸合上,这回是真的要入睡了。
半睡半醒时,他听到身侧有人轻声问:“仙君?难道你就没同别人同床共枕过么?”
倒是也有。
沈怀君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有,是我师兄。”
“原来是师兄啊。”墨砚寒拄着脸,一脸的深思。
可惜了,灵虚不肯收他为弟子,不然他也成同门师兄弟,便能同榻了。
说到拜师,双魂术得抓紧时间修习,沈怀君的病耽误不得。
忽然,墨砚寒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眸倏然一亮。
于是凌晨时,墨砚寒又潜出窗外,坐在高高的房屋顶,一声呼喊将只乌鸦召过来。
“你晚了。”墨砚寒板着脸道。
“哎呦主人请谅解,凤城全城上下都在烧驱鬼符,我这一路担惊受怕的!”波舍擦了擦额边并不存在的汗。
墨砚寒这才回想起,白笙那厮竟敢诬陷他,真真是猖狂。
他想了想:“你吩咐下去,凤城以及周围三百里内的鬼物尽数退散,不得出现,违者仍到红莲业火里。”
波舍不解,仍旧点点头。
墨砚寒又补充:“还有,鬼物撤退后,你派人仔细检查一遍,一定要确保凤城内毫无鬼物的痕迹。”波舍一一记下,并保证自己一定顺利完成安排,不然提着翅膀来见。
可墨砚寒没理他,只重新坐下来,忽然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打算拜沈怀君为师,和他学习修真功法,你让随从多驻扎在清霄门,我也好传唤。”
波舍闻言一怔,小眼睛转了一圈,选了个保守的方式询问:“您为何不直接说明真相呢?”
反正瞧着沈怀君的模样,大抵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你懂什么?灵虚说了,修真门派收弟子讲究身世清白,不沾妖鬼魔,我若坦白身份,如何拜师?”墨砚寒一脸嫌弃的样子。
“况且。”墨砚寒手指一指:“你想,这双修功法是他亲自教授给我,将来双修时,一定与他的体质契合,这样岂不皆大欢喜?”
波舍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所以,您让沈怀君,教你同他双修的功法?”
“对啊,有什么不妥么?”墨砚寒自信满满。
波舍望着自家主人意气风发的神采,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伸出翅膀尖点了点,表示自己非常赞同,鬼主您简直英明神武。
反正将来下跪求饶的又不是我。波舍想着。
干嘛扫小鬼主的兴致呢?
*
于是第二天,沈怀君清醒时,入眼不是鬼主血色的双眸,而是一双澄澈的黑眸,少年眼睛亮亮的,满眼纯然。
“仙君晨安,可要用些茯苓糕?”砚寒乖巧道。
沈怀君瞧着递上来的糕点,眉头一拧,记得昨日醒来时,鬼主直接将十六种糕点怼到他面前,霸道地说:本鬼主去厨房将所有的糕点都拿了一屉,想吃哪个随便挑。
“你、回来了?”沈怀君试探道。
而少年满脸无辜:“什么回来了?难道鬼主又附身于我?”
“啊?”沈怀君倒诧异了。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少年就一把扔开糕点,扑到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喊了起来:“鬼主他可真讨厌,每次都附身我,仙君快抱抱我,砚寒好害怕。”
“莫怕莫怕。”沈怀君急忙伸手去揉少年头顶的高马尾,拍着肩膀轻声安抚,良久后,他望着昨日鬼主留下的凌晶草,喃喃自语:
“倒是我多想了。”
而砚寒呜呜了一阵,强行挤出几滴眼泪后,抬头眼巴巴地望着端方如玉的沈仙君:“仙君可怜可怜我,教我些护身功法吧。”
沈怀君面露难色,清霄门的大部分功法不外传,需要拜师才能学习,可他一身病骨,如何教授得了少年?
“我灵性很高,肯定刻苦练习,绝不偷懒!”砚寒拍着胸脯保证。
沈怀君只压下他的手:“好,我再想想,先洗漱用早饭。”
此时此刻,凤城的某间小院里,白笙望着厅堂前的一群修者,淡定地放下茶杯。
“我们已寻找好多天,都没有鬼主踪迹!”有人道。
白笙倚着椅背:“鬼主狡猾,自然逃窜了,只需找到鬼物的踪迹,便能顺藤摸瓜寻到鬼主了,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众修真闻言都纷纷点头,即便有一两个异样的声音,却也都被其他人盖过去,毕竟抓鬼主是一等一的大事。
其实鬼主难寻,但鬼物遍地都是,便是去坟头蹦两天,说不定都能蹦出个怨鬼来,顺藤摸瓜沿着线索找个一两年,怕是魔息的事都被忘光了。
白笙的算盘打得极好,同时不忘叮嘱道:“你们都仔细想想,周围可有异样?”
这时台下的一人忽然大喊:“我怎么记得,记得沈仙君身侧的少年有一双红瞳?”
众人大惊:
“什么,不会是鬼瞳吧?”
“红瞳数量稀少,又这个时间点出现,很可疑啊!”
“天哪,快快将那少年擒来挖眼验证!”
鬼主的恐惧笼罩在众人心头百年,一见有线索,简直像疯了似的,甚至要挖出眼珠验证。
而沈怀君在得到凤城弟子禀报时,刚用完早饭,服下一丸丹药,秦明彻站在门口,神色沉默。
“我不会将砚寒交出去。”沈怀君冷冷道。
秦明彻劝道:“师尊,他只是一介凡人,便是眼珠挖出,一个仙法,眼珠又会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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