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呆呆地望着插图,忽然回过神来,猛然一掀牢牢将话本合住,同时看了看周围,前方人来人往,吵闹喧嚣,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向,连砚寒都在贪吃席上的荔枝,已经吞掉一整盘了。
沈怀君庆幸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雪阁主送错了话本,把自己的多年珍藏送了出来。”他摇头笑了笑,这等话本着实不堪入目,定不是寻常售卖的话本。
难道送还给雪阁主?
沈怀君眉头皱起,深觉不妥,他十分贴心地认为,自己若是将这话本还给雪阁主,定然会引起雪阁主的难堪。
“不过瞧雪阁主的爱好,莫非他看上了自己徒弟?”沈怀君稍微八卦了下,拿出细绳将话本缠绕。
“师尊难道不看经文么?”墨砚寒一直在观察师尊的动向,忍不住问。
师尊您不看话本么?话本不好看么?还是您不喜欢看师徒类的?
沈怀君面色如常:“这几本经文印错了,回去扔掉吧。”
扔掉?墨砚寒撇撇嘴,好好的东西,师尊竟要扔掉,真可惜。
这时大多数人已经落座,侍女们开始捧上银质酒壶,倒出香味醇厚的美酒供众人品尝。
忽然前面传来陆族长的一道惊喜声:“秦门主竟来捧场,在下真真是受宠若惊啊!”
秦明彻微笑点头:“沈仙君也到场了,陆族长没遇见么?”
陆族长惊讶:“沈仙君?怎么没听侍者通传?仙君莫不是还在赏景?”
“他怎么来了?”下方的沈怀君皱眉。
这次的行程隐秘,没有惊动清霄门的人,而来到琼花州更是时常以白纱帷帽掩面,他只想来此地安安静静地赏花品酒,并不想惊动他人。
若是陆族长知道他来,定然会大张旗鼓地将他请到宴席前,几番寒暄,他也要时时端起酒杯回敬,应下众人或是钦佩或是探寻的目光, 礼节繁琐,很是麻烦。
“我只想找个清静地,他怎么跟来了?”沈怀君道。墨砚寒也一脸不高兴:“这秦明彻怎么像个鬼似的,阴魂不散呢?”
哦,忘了,他也是个鬼。
于是墨砚寒改了口:“这秦明彻怎么和妖精似的,总缠着人呢?”
沈怀君则拿过一张符纸,压在酒壶下方,这是隐蔽术,在别人眼里,他们已经换成了陌生的模样。
做完这些,沈怀君拿起酒杯,继续品酒。
而秦明彻一直在宴席前追问陆族长,即便陆族长问过了侍从,说沈仙君不在后,秦明彻也没有放弃,反而走下宴席,一桌一桌地查看。
他的到来带起了一阵喧闹声,众人皆知这是清霄门的秦门主,纷纷举杯敬酒,一时间场面甚是热闹。
可到了沈怀君这一桌,便没有人为他敬酒了,沈怀君移开目光,去嗅身后花香浓郁的花团,秦明彻干站着,场面稍有些尴尬。
秦明彻也一脸疑惑,这两人的气息熟悉,但面容却很陌生,叫他犹豫不定。
墨砚寒在一旁冷眼瞧着,突然出声问:“秦门主可是在寻沈仙君?”
秦明彻一喜:“这位道友可是见到了他?”
“没有。”墨砚寒唇边泛起一道嘲弄的笑意:“不过依我看,一个人若是不想见你,便是你真的找到,这人也是内心厌烦吧。”
秦明彻一怔,竟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修者等不及凑上前说话,他才堪堪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对于这一幕,沈怀君没有出声,自顾自地喝老酒,这酒以多种花瓣果子入料,在春分时埋在琼花树下,百年来酒水吸满了琼花树的灵力,又得百年地气酝酿,别有一番清冽甘甜之味。
不知怎地,身侧的两位修者忽然低声议论起来,沈怀君微微一侧耳,听见了两人的交谈。
“听说妖王要来。”
“真的?秦明彻之前还是沈怀君的徒弟呢,这下乐子大了。”
“不过也是听说,不知道会不会见到。”
沈怀君持杯的手一顿,垂眸深思。
这朝庭一向不喜欢修者,从不屑参与修真界的盛世,今日竟然会参加琼花宴?不可能吧。
而墨砚寒瞧见了沈怀君的异样,他之前叫波舍打听了,朝庭是沈怀君的徒儿,不过说来奇怪,这朝庭竟从不在清霄门住,与清霄门从无往来,神奇的是,清霄门也当没这个人似的。
有意思。
他轻声问:“师尊,那妖王真的回来么?”
沈怀君摆摆手:“妖域百年动乱,时常发生战争,妖王若真有些头脑,应该去好好治理妖域,而不是整天乱跑。”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唱和:“妖王到。”
沈怀君疑惑地抬起头。
墨砚寒拄着下巴,嘻嘻地笑了:“如师尊所言,这妖王的确没有脑子。”
随着唱和声落下,一道银光闪闪的身形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踏入宴席厅,妖王面容妖娆,一袭白发及地,头顶龙冠,身披鎏金薄纱,气质雌雄莫辨,而眉宇间隐隐含着一股尊贵的龙气,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正是朝庭,妖族唯一的银龙王上。
在场人无不别这身装扮吸引了目光,更有甚者瞧着妖王绝美的面容,一时间迷醉,痴痴地瞧着,连杯中酒洒了都不知道。
小鬼主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给出精准的评价:“真能装。”
呼啦啦带一群人来,瞧着阵仗大、耀武扬威的,他也曾体会过这类排场,稍稍咳嗽一声,后面的侍从们便围过来问您口渴不,吃糕点不,简直不胜其烦。
不远处的朝庭脚步缓慢,路过他们,直接上了正席,陆族长欢喜得不得了,连连敬酒寒暄。
朝庭的银色瞳孔视线扫了下方一眼,众人对自己是恭敬又畏惧,而只有右边的一处席列,那两人无视自己,靠在一起不知在交谈什么。
算了,两个小啰啰罢了。朝庭收回了目光。
台下一人忽然高声道:“听说秦门主也来了,欸,人呢?”
朝庭脸色一变,陆族长脸侧立即流下冷汗。
那多嘴的散修同伴当即掐了他一把,将人扯过来警告:“谁人不知妖王厌恶清霄门?你再多嘴,小心陆族长把你扔出去!”
那人立即后悔噤声。
而陆族长也小心翼翼对妖王赔着笑脸:“秦门主出去赏景了。”
朝庭轻轻颔首,没开口,陆族长见状放下心来,重新招呼众多修者。
“师尊,这就是你的徒弟?”墨砚寒很是嫌弃,细细算来,这人竟是自己的师兄,一想还真是反胃。
“他不是我的徒弟。”沈怀君脸色泛红,目光迷茫,喃喃地回道。
“他是......清霄门的徒弟。”
妖王坐定后,众人重新开始了交谈,而话题大多转移到了妖王朝庭身上。
“这妖王可是妖族唯一的银龙,修为碾压众妖!”
“正是呢,老妖王是积了多少阴德,生出这样一位血统纯正的银龙啊!”
“也是亏得了妖王实力镇压,换得妖族百年和平,九州也免受了战火牵连。”
渐渐的,众人或许是认为沈怀君不在,便开始大胆地开始议论当年之事。
“我听说沈怀君觊觎妖王的绝色容颜?”
“可不是么!听说当年差点把小妖王拐到床上去,不然妖王为何百年不同清霄门联系?”
“可沈怀君之前的种种传言已经澄清,这个传言不会是假的吧?”
“谁知道呢,妖王容颜极美,便是我也......咳咳。”
“这位道友慎言呀哈哈哈哈。”
耳边传来各种言论,沈怀君却脑袋发沉,不胜酒力地用胳膊支撑着上半身,这老酒酒劲太大,他实在招架不住,不多时便面色酡红,昏昏欲睡,拿手指尖把玩酒杯。
酒水沾满了手指尖,可他目光发愣,依旧如孩童般将酒杯戳来戳去。
没过多久,这酒杯他玩腻了,想到雪阁主送的话本,便从怀中掏出一本,懒洋洋地翻开一页插图。
“这冰天雪地,两人怎么不穿衣服啊。”沈怀君醉酒,指着图册问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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