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禄宝躬身去扶。
“南珠坐的离朕近一些。”元和帝坐在塌上说。
宫里规矩是不能直视圣颜,不过黎南珠好奇——他都坐的那么近了,一会说话聊天不也得看,所以就自然的看了过去。
元和帝是个样貌不错的慈爱老头。
“就坐在延年那儿。”元和帝指着位置,声音亲切,仔细听隐约带着长辈的促狭。
像极了他哥和大侄子打趣做媒婆时的样子。
黎南珠内心呵呵呵呵呵,目光随着元和帝指着的方向,看到了小少年时的历延年。
那是怎么样一个样貌。
可惜黎南珠是个纨绔,词语不丰富,只能夸漂亮帅气,在元和帝笑呵呵打趣等他露出一星半点害臊中,黎南珠两步上前,坐在软塌旁,直接上手,去拉小孩的手。
“诶呦,小年是吧?可多少年没见了,还记不记得阿叔我?以前你来我家时,阿叔带你爬树掏鸟窝,还有下河摸鱼来着。”
黎南珠像极了过年时,自来熟逮着小孩问东问西,讨人厌的边角料亲戚。
元和帝本来笑呵呵表情都愣了下,旁边伺候的刘禄宝也没见过这场面,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只悄悄留心圣上意思。
心下却想,这可糟了,圣上有意黎小郡王,可也疼爱皇孙,皇孙性子冷了些,最不喜人呱噪话多自来熟了,这黎小郡王一上来便这样,两方无意的话,哪能强扭瓜啊,唉。
“你这手有些冷,还没开春,冬衣先别换下来,都说春捂秋冻,别换太早了。”黎南珠语重心长说。
那时候他妈找秋裤给他出来也是这么说的。
语气拿捏到位。
黎南珠看着对面的小少年,历延年面容稚嫩青涩,皮肤很白,苍白那种,端坐着有种寒梅萧瑟的清冷,望着他时,眼睛大眼窝也有几分深邃,透着乖巧恬静来。
小年年有点像混血儿。
又想到那个梦,跟梦里骨瘦如柴病体沉珂的锋利戾气相比,此时历延年还算‘健康’的清冷——
唉。
黎南珠心里叹气,手上拍了拍小孩的手,似是安慰。
“延年记得南珠阿叔。”历延年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下,起身,宽大的衣袍扫过坐榻,身形宛如仙鹤一般,向闲散坐着的黎南珠行了个作揖礼。
“谢谢南珠阿叔记挂,延年知晓了。”
少年人处于变声期,说话声也不难听,只是和面容不符。
黎南珠咧嘴一笑,扭头就和元和帝说:“小年这孩子养的真好啊。”
元和帝:……
这还怎么结亲?
南珠待延年就实打实的当晚辈疼爱了。
“快坐着吧,咱们叔侄俩还客气什么。”黎南珠大大咧咧跟小年说完,后知后觉才问元和帝,“圣上,是不是我冒犯了?”
元和帝爽快笑声,说:“好孩子,你待延年亲厚,没什么冒犯的,在朕这儿,没那么大规矩。”
黎南珠这会才不好意思起来,说:“谢谢圣上,我在昭州野惯了,好多年没见小年,乍一见亲切刚说话随意了些。”
“随意了好,别拘着。”元和帝笑说,似是想起往事,说:“当初父皇亲征,朕跟着随军,那次鹿蒙山之战,朕差点没了性命,还是安河大哥背着朕从死人堆里走了出来。”
黎安河是黎南珠父亲。
“那会父皇说安河救了你,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元和帝目光慈爱看南珠,“孩子啊,叫朕伯伯也使得。”
黎南珠今天以前从未见过圣上,只是听他大哥语气,皇家一向厚待黎家,不会做卸磨杀驴的事,他之前觉得不信,史书上桩桩件件血泪呢,可今日看着元和帝,不像是表演的。
“那南珠不客气了,皇伯伯。”
“好。”元和帝笑容更大,指着一旁历延年说:“那朕这个孙儿,就先劳烦南珠带着看着了。”
黎南珠:……慈爱老头也有心机,失策了。
叙旧一会,黎南珠说了些昭州事和一路见闻,元和帝笑声一直没断过,有时候听的尽兴还会大笑,笑声传到偏殿去。
“父皇今日心情很好。”九皇子问身边太监,“黎郡王进去多久了?”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哪敢多话,垂头似是不闻,九皇子其实知道规矩,也问不出来,但他就是想说,这会跟邻桌说:“七哥,这黎南珠什么本事,让我们等他一人,真是好大的排场。”
“九弟还是别说了。”
七皇子劝了句,耳边听着传来的父皇笑声,心里暗惊,母后说得对,黎南珠这分量比他想象的还要足,必要下了手段,即便黎南珠跟不了他,也不能让其他人求娶到,尤其是——
目光从九弟脸上划过,落到了十二弟脸上。
父皇儿子之中,除了他血脉尊贵外,就只有贵妃之子的十二弟了。
內寝殿中。
刘禄宝进来提醒:“圣上,娘娘们和皇子都到齐了。”
元和帝谈兴正盛,脸上带着笑意,说:“正好,南珠也来见见人。”
圣驾移步到了偏殿,偏殿里的一众娘娘皇子向圣上请安,等坐定了,黎南珠来见人请安。
大历是君臣而非主子奴才,除了大场合,日常不做跪拜礼的。
但黎南珠首次进宫,这会小家宴,可往大的说也能往日常说,黎南珠当然不想跪拜礼,但看上面端坐的皇后,还是行个吧。
“梓潼,这是安河大哥的小儿子,朕之前跟你说过。”元和帝先乐呵呵开口,“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刚跟朕说了一路趣事,这孩子,可是活泼了。”
黎南珠闻言,当即是做人畜无害自来熟样,调皮说:“南珠见过皇后娘娘,问伯娘安好。”
端端正正行了作揖礼。
“哈哈哈哈,对的,朕让他叫朕伯伯,可不是叫你伯娘吗,这么叫倒是逗趣,亲了些许,不生分了。”
元和帝都这么说了,皇后哪能摆架子,当即也笑说好。
于是这场小家宴调子定下来了。
黎南珠都没给皇后行跪拜大礼,往后的娘娘们自然都不用。等坐下来后,圣上看重,让黎南珠坐在他下手,历延年挨着,同他一张桌子。
之后就是吃吃喝喝饮酒看歌舞表演。
“本宫没记错的话,南珠今年十九了?”皇后目光柔和,语气也亲近,“你初来京里,一切不熟,年纪又与小七相近,应当是能玩的过来的,让他带你到处玩玩看看。”
黎南珠看歌舞,正一口一个虾球,听闻问话,不紧不慢先咽了东西,目光好奇看皇后,“娘娘,小七是七皇子吗?他多大?”
皇后还未说,七皇子望过去,主动说:“正好双十。”
“二十了啊。”黎南珠念了句,又说:“好巧我也二十了,来的路上十九,过完年二十。”
这时候都这么算年龄,过完年就虚长一岁。
黎南珠看了眼七皇子,说实话皇家基因都不错,七皇子外貌长得也可,就是才二十小小年纪一股子霸总——再过几年会进化油腻那种霸总。
“不怕娘娘笑我,我哥说我长不大,打小就幼稚,喜欢和小孩子玩。”黎南珠笑的单纯无害,“我怕我太幼稚,七皇子不爱同我玩。”
皇后一时看不出,黎南珠是嫌小七年纪大,故意这般说想推了小七,还是真如他所说,是个直心肠,真以为一道玩了。
后宫里说话都绕三绕,黎南珠这样说话倒是摸不到头。
“怎会,小七也是玩兴大,你们相处几日就知道了。”皇后笑说。
宁贵妃听闻笑出了声,说:“圣上,臣妾是听出来了,小郡王喜欢年纪小的,还是烂漫性子,既然要出去玩,人多热闹,十二比小郡王小,不如一并吧。”
“我才不要陪个哥儿玩。”十二皇子小声嘀咕。
玩都玩不到一起,是玩绣花还是玩买胭脂水粉。
宁贵妃见儿子一脸蠢样嘀咕什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话,也不知道黎小郡王听见没,就听黎小郡王爽快说:“好呀好呀,大家对我好热情,南珠当然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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