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延年还卧床休息呢。
黎南珠抱着奏折进来,他最近批折子看的是头昏脑涨的,这些公务折子就不能写的大白话,去繁从简,直白一点吗,大段大段的拍马屁,还拼起了文采,中心思想得他提炼。
烦!
“你不是休息吗,看什么呢?脸色那么差。”
历延年想收折子,但手迟疑了下,黎南珠见状,直接拿了过去,一看,当即是说:“这个好啊。”
“啊?”历延年觉得阿叔是不是气坏了,怎么还夸。
黎南珠:“圣恩寺严大人写的?这多好,开头一句话总结,之后就是昨夜几点几点,哪个大人骂的原话送上,末了请问该怎么办。”
“这折子写的简单明了,多好。”
历延年:“阿叔不为内容生气吗?”
“我气这个干嘛,当初在昭州,背地里骂我的也不在少数,我赢了马球,那些人是当我面磨牙,想也知道心里骂的正欢,我又不是人人都爱,大历百姓这么多,背地里骂就骂吧,说来说去就亡国、妖后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要是敢当我面骂,哼哼。”
黎南珠以这个为准,在他面前骂他,那当然不手软了。
“你养病呢,这些东西就别看了,我来处理。”
历延年便放了手,他仔细看阿叔神色,确实是没生气没往心里去,才说:“阿叔记点仇好。”
“……”黎南珠逗乐了,把自己想的跟历延年说开,“背地里骂我的,圣恩寺都记下名单,送到金吾卫那儿,让信四帮忙查一查,要是官做的不错,心里惦记着老百姓,那就不动,是个好官。”
“要是为人也糊涂,到时候借机下一下位置,酌情处罚。”
历延年才答应,说好。
不能刚一上来,步子跨太大,真搞成了‘祸国殃民的皇后’了,黎南珠觉得徐徐图之,这都是小事情。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历延年身子终于养利索好了,这日早朝就是圣上去的,百官一见,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
黎南珠在后头偷偷看,等下了朝就跟历延年笑说:“看到了没?!他们真的很害怕,怕今日早朝是我上的。”
历延年却在心里想,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到了年关,宫里还是老一套。三十前一日,圣上封笔,文武百官算是彻底放假不用去衙门了,大年初一正极殿祭祖,之后就是大大小小宴席。
红豆小糕也两岁了。
元宵是两人生辰,黎南珠就在宫里摆了小家宴,给两个臭宝宝庆生,红豆一身红衣,黏在爸爸怀里,撒娇说:“红豆不臭,红豆香香,爸爸闻。”
“那弟弟呢?”
“小糕是香喷喷的,爸爸可以咬一口。”红豆说。
黎南珠说:“那不成,爸爸要挨个都咬一口,我看看,红豆脸蛋最肉呼呼,爸爸就咬红豆脸蛋。”
红豆胖乎乎手吧唧盖起自己脸蛋。
“小糕是——咬一口胳膊。”他家小糕真的是打小就是细长条类型,也就胳膊大腿肉呼呼。
红豆忙伸手去给弟弟捂胳膊。
“糕糕笨笨。”
“谢谢哥哥~”
红豆便说:“那你不笨了。”
黎南珠把两只抓怀里,是挨个的吓唬,吓得红豆喊爹,黎南珠磨牙:“今天谁来了都没有用!”
外头擒娇疾步进来,说:“主子,清修居士到了。”
刚放完狠话的黎南珠:“……”
他最后还是咬了两口红豆和小糕,两个小屁孩咯咯的笑,因为不疼,爸爸是疼他们的,才舍不得下了力气呢。
“你们爷爷来了,出门见爷爷。”黎南珠给俩把闹腾时乱的衣服整理平,“牵着手走。”
小糕可高兴了,伸小手牵哥哥的手。
红豆笑夸:“小糕聪明。”
“谢谢哥哥~”小糕尾音能飞起来。
袁修穿着宽大的衣袍,略新一些,但能看出是旧衣,只是保存的好没怎么穿,就簪了一根玉簪,周身气度一如既往,低头看到红豆小糕时,才有些世俗人的情绪来。
像是位普通平凡的爷爷。
虽然这位爷爷也不过四十来岁。
红豆小糕喊爷爷,请爷爷进殿坐。
袁修应好,声音带着笑意,跟出门的黎南珠点点头道了元宵节好。黎南珠笑着叫了声父亲,落座后,黎南珠说的最多的还是历延年。
“前些日子天冷生了场小病,不过不要紧,几服药下去就好了。”
袁修点点头,说了声幸好。
“是啊幸好没大碍。”
袁修则说:“幸好有你在他身边。”
黎南珠怔了下,袁修则说起了红豆和小糕,同两个孩子说话时,话音都是柔和的,黎南珠见了,就想,袁修年轻时脾气一定很好,对历延年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能哄小孩。
小家宴用了顿饭。
红豆小糕收到了爸爸和爹送他们的礼物,黎南珠给做了两把小剑,历延年则是送给两人两副小画。
“爷爷没什么好送你们的,祝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袁修拿了平安玉佩出来。
历延年一眼看出来,这是父亲在时的玉佩,一分为二,背后刻了平安二字。
他并未多说什么。
红豆小糕攥着玉佩,仔细看看,高兴谢谢爷爷。
下午宴会结束,袁修说他明日再回,想去东宫住一住。
东宫好收拾,袁修就住在正殿寝殿内。那一晚,历延年抱着阿叔说了许多,“父亲今日穿的衣裳是阿父送父亲的。”
“民间的衣裳,阿父买来的。”
衣裳并不华贵,也没宫里布料、绣工好,还是成衣,但穿在袁修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合适。
“我小时候,父亲爱读书,对我教导很有耐心。”
黎南珠听着就说:“我今天看父亲陪红豆小糕玩,就猜出来了。”小时候的历延年一定很幸福。
可就是因为幸福,所以后来才痛。
他摸了摸历延年的背。
历延年笑了笑,又说:“阿父很忙,但每次回来就会带我和父亲出门,不然就是在家里陪我和父亲玩两三日,都不许外人打搅。”
“玩什么?”
“阿父教我抽陀螺,父亲坐在一旁看书,阿父抽的特别响亮,没一会让我一个人练习玩,我在一旁练习,一回头就看到阿父拿着鞭子跟父亲说怎么玩。”
黎南珠脑海里就浮出先太子逗太子妃的画面。
就先太子还挺会撩的,那时候太子妃是个正经读书人。
历延年小时候没少吃狗粮。
这一晚黎南珠也听了很多先太子和太子妃的狗粮,在这个时代,夫妻恩爱,不纳妾,不乱搞,对待家庭有责任,还尽量抽时间陪孩子玩,这都是很珍贵的。
黎南珠看着历延年,亲了亲历延年的脸颊。
“父亲和阿父看到如今的你,是安心的。”
历延年嗯了声,喉间有些阻塞。黎南珠摸了摸历延年的头发,就跟哄红豆小糕那般,历延年便浅浅笑起来了。
“我成家了,有了阿叔,真好。”
黎南珠点点头,也觉得好。他从小长到大,对未来的生活计划,从来都没有自己生崽结婚和个男人睡一起,每天亲亲,可现在都做了,再回想——
如果时间倒回在昭州那一晚的噩梦,再让他做决定。
他还是会来京里,愿意再次遇到历延年,再次生红豆小糕。
不后悔。
这一晚两人聊了半宿,什么都没做,可心里是暖烘烘的。彼此都预感到了什么,却没点破,分享着过去的事情,什么事都聊。
元宵节过后,袁修回到了山上。
之后日子一如既往,内阁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出海的商队,从去年四月定下来后,一直在忙这个,好在前头有章程,只需要拿了出来,再作调整,之后准备商家、货品,快了今年下半年就能出海了。
第二件事,开始着手减官,将多余的官位都去掉,还有买卖官位这事——卖的都是小官,或是没什么品阶,带走个由头还是能领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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