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嘶吼,前方冲来一半人半蛇的邪祟。
元霆尚未反应,便见文云湘已挡在了自己身前。
嘭的一声巨响,山间石壁接连崩塌,文云湘猛的吐出一口血。
本以为要一番缠斗,谁知那邪祟看了元霆一眼,竟尖叫逃离。
元霆无奈,只好带着身受重伤的文云湘又回了元家。
将她安顿好,便欲回房休息,谁知房内却不见程锦儿。
元家人接连惊醒,四处寻觅元夫人,双生子仍在熟睡。
一人忽然说道:“夫人许是不放心家主单独去送文姑娘,偷偷跟出去了吧!”
此话一出,元霆险些发疯,他怕程锦儿也遇到那邪祟。
元家一阵兵荒马乱,匆忙去了山间。
文云湘听闻此事,竟也忍着伤痛跟了出去。
路上偶遇元家偏支,皆浑身血污,显然也遇到了那邪祟。
在这几人的带领下,众人终于寻到蛇娘,直接将她绑了起来。
借着火光映照,忽听弟子喊道:“快看,这是元夫人的朱砂痣!”
众人闻言,纷纷看去,又一人喊道:
“她......她吃了元夫人!”
一道炸雷惊起,元霆眼前天旋地转,几欲昏厥。
暴风骤雨化作心头血泪,奔涌而下。
嘶吼一声,便要举剑杀了蛇娘。
但见她此刻的样子,却如何都下不去手。
蛇娘蜷缩在地,眸间黯淡无光,血水混杂雨水,自她身下汇聚成河。
他忆起那个雨夜,初见程锦儿之时。
那个被父亲带回元家的小姑娘,她受了很重的伤,也是这般胆怯的模样。
那双眼眸黯淡无光,嗓音轻若蚊蝇,她唤了一句:“师兄......”
许是这一眼,许是这一声。
他眼里心里,从此只容得下她一人。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嗡鸣阵阵一如啼哭。
他没有杀蛇娘,而是将她封印在了万邪窟,从此不再踏入那里半步。
文云湘受了重伤,虽用了天灵地宝调养许久,依旧不能生育。
且每到阴雨天,便会浑身巨痛犹如万箭穿心。
她不能生育之事,虽除了文家与元家无人知晓,却也注定不好嫁人。
世人多以子嗣为重,无关出身品貌。
无法生育又身患恶疾,终究会被厌弃。
文家百般劝说,让元霆娶了文云湘。
怎料元霆宁死不从,即便每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不是男人,依旧没有动摇过。
他本性执拗,如若认定何人,此生不变。
直到有一日,文家说有一秘法可复活程锦儿,但交换条件是迎娶文云湘。
元霆已然疯魔,不分真假,很快便娶了文云湘。
但婚后方知,这就是一场骗局。
元霆痛不欲生,大喜大悲,终成魔。
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张又一张画着程锦儿的画像。
又把那女子贴满元家上下,好似这般程锦儿便会时刻陪在他身旁。
他也会陪伴两个孩子,每当那时仿佛又变回了妻儿在怀的元霆。
可文云湘一过来,他便收起笑容,直接回了房里。
他也心知,自己辜负了文云湘,奈何他恨。
事因文云湘而起,无关因果。
如若那晚他没有离开程锦儿,如今陪在身侧的依旧是她。
他也恨自己愚笨。
违背了对程锦儿的誓言,连此生唯她不娶,也没能做到。
他愚笨,他执拗,他自私,他不是男人。
他拿不起放不下,禁不起离别,受不得苦难。
匹夫方知心怀天下,而他只念儿女情长。
他只想要程锦儿,生离死别,愈发疯魔。
郁郁寡欢,终是思念成疾,病卧床榻。
最后替他送别的,是他与程锦儿的一双儿子,眼睛像极了那姑娘。
见他们已长大,他此生已无不舍。
他知程锦儿还在桥边等他,见到他时会笑着唤上一句:
“师兄......”
怎奈梦境如水中月,他执念太重,成了一抹孤魂。
年复一年,孤单影只,天地间四处游荡。
元霆始终知晓,自己丢了些东西,四处寻觅间便入了万邪窟。
那蛇娘还在洞内,他便停留在她身侧,恍惚度日。
直到洞窟之内多了某种力量,不知何人开启了一个法阵。
他记起了那颗朱砂,绯红刺眼。
他认出了程锦儿,方知自己有多蠢笨。
元霆欲复仇,他想查出程锦儿是何人所害。
怎奈他力量渺小,只能在危机时刻,将妻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垒砌千吨巨石,筑成安身之所。
又用魂魄设置结界,只为护她哪怕片刻安全。
如今结界被打碎,便也伤了魂魄。
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欲托林晚江带句话。
耳畔传来低语,沙哑而哽咽。
林晚江恍惚睁眼,眸间起雾,他望向程锦儿柔声细语:
“锦儿,若有来生,我定会认出你......”
语必,玄命符落地。
云烟渺渺,元霆的记忆如画卷翩然展开,皆入众人眼。
这般光景,把远处的几人也吸引了过来。
元家兄弟看的认真,尚且不知林晚江何意。
程锦儿怔怔望着,胸腔之内愈发滚烫,同元霆的记忆如潮水翻涌,接连入了脑中。
见那抹残魂渐渐消散,未等林晚江反应,段绝尘抬手便是一张锁灵符。
幽光乍现,锁灵符闪烁光芒,又忽而湮灭。
林晚江抬眸,二人相视一笑。
又是一场轮回。
程锦儿双眸一亮,却见一抹泪光。
她忽然上前夺过锁灵符,紧贴胸口闭上了眼睛。
云烟散尽,众人皆沉默不语。
耳畔传来压抑的哭声,回眸却见是元忆锦。
元家兄弟飞奔向前,一把抱住了程锦儿,同唤一句:
“阿娘......”
儿时记忆存留不多,但他们却梦过无数次。
被母亲温柔的抱着,几人坐于山间嬉笑。
那女子笑容温暖,如旭日暖阳,洒遍漫山遍野,霎时遍地花开......
洞窟之内哭声混杂,皆是重逢之喜。
林晚江羡慕至极,薄唇紧抿,眼眶越发潮湿。
忽听一声轻语:“若师兄羡慕,也可唤师尊父亲。”
“反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最后一句,段绝尘咬的极重,带着些戏谑。
林晚江恍惚回神,忽然问道:“你怎知我没有父亲?”
段绝尘一时怔住,见那眸间审视极浓。
他淡道:“猜测而已,若错了是阿尘无礼。”
林晚江收回视线,愈发觉得古怪。
这一世,他从未跟这人提及过自己的身世。
但他想了又想,始终不得头绪。
忽闻一阵脚步,远处传来呐喊:“找到了!是那蛇娘!”
话音刚落,一群修士冲了过来,身后竟跟着文云湘。
今日有雨,她应是犯了旧疾,正被旁人搀扶着走在最后头。
元家兄弟见状,元思锦起身去搀扶文云湘,元忆锦便留在原地护着程锦儿。
众人有些困惑,便听元思锦淡道:“你们先行回去吧,今日为家事。”
见众人离去,这才对着文云湘低声道:
“母亲,她是我兄弟生母,是您师姐,待回去慢慢解释。”
“今日阴雨,您身子不爽利,我们这就走。”
他们尚未看到程锦儿的记忆,也不知文云湘究竟做了何事。
此话一出,文云湘瞬间面无血色,猛的吐出一口血。
众人尚未注意,便听元忆锦颤声道:“阿娘,你为何变成这般?究竟何人害你?”
林晚江闻言,唇边一抹冷笑。
他看向文云湘,忽然问道:“元老夫人,您可知她为何变成这般?”
元思锦眸间一凛,冷道:“公子此话何意?”
段绝尘闻言,悄然转动护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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