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可有什么事?”心底腹诽无数,神情中却是含着恰到好处的惊异以及淡淡的担忧之色。若论虚伪佯装,恐怕王家也确实无人能及得过王子献。“若是想举荐族人进入国子监或是国子学,就算认识学官也是不能成的。国子监自有规矩法度,不可随意打破。若是有人徇私,那群御史便会追着一直参奏。灰头土脸不说,还极有可能丢官去职。故而,学官们根本不会随意答应这种事。若是阿爷不方便拒绝族人,那便由孩儿出面就是。”
他说了这么多话,却没有一句是王昌想听的。于是,他更为焦躁了,一时情急之下,竟也不觉得自己的遭遇实在难以启齿:“不是为了族人,却是为了为父。前一阵四年考校大计,不知怎地,为父得了个‘下下’,商州的功曹竟然将为父的官职给捋了!本想让明府替为父求一求情,谁知明府收了重礼,却传话责骂了为父一通,说是去了州府之后,功曹叱责他不顾规矩办事……”
他越说越是惶然,急道:“以前也不是不曾得过‘下下’,却也安然无恙!每一任明府见为父老实勤勉,都不曾为难过为父,怎么偏偏这一回却如此严厉?为父便想着,许是这一任明府欺咱们王家无人!你若是认得甚么学官,央他们给明府去封信问一问。京官总比外官威严些,说不得看在这封信的情面上,明府愿意向州府功曹再问问?”
“阿爷此言差矣。”王子献肃然摇首,回道,“学官如何能管得了考功之事?那可是吏部之职,断没有越过吏部之人伸手的道理。而且,便是吏部之人,考功司还分京官考校与外官考校呢,都不许越界的。说起来,阿爷怎么不去问一问族长?族长如今不是任商州法曹么?与功曹应当也能说得上话罢?”
提起此事,王昌越发躁怒:“为父去见了族长好几回,他也只推托说这一回考功格外严厉,绝不许徇私,竟是不愿替为父说几句好话!”
王子献遂沉吟道:“那明日孩儿替阿爷去见一见族长,求他一求。咱们王家多一个人出仕,便多一分能耐,他应当不可能不顾虑几分才是。”
王昌有些无奈:“暂且也只得如此了。”
小杨氏双眸微转,示意张口欲言的王子凌与似乎也想说什么的王子睦噤声,揽着兄弟二人,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宋先生:( ̄▽ ̄)",老夫的弟子就是这么有孝心,就是这么有本事……你们都来嫉妒老夫吧,哈哈哈哈老先生们:魂淡,他又来炫耀了,又来了!!可是真的想去那个院子看看肿么破?_(:3」∠)_
其中一位:哼,绝不能就让我们被祸害,一定要找个战斗力更强的——咦,我记得有个叫李三的来着?
宋先生:神马李三,不认识,随便吧。反正来了也是嫉妒,╮(╯-╰)╭然后——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期小剧场
第78章 拜会族长
翌日一早,甫用过朝食,王昌便催着王子献去拜访族长。至于上门探望需要准备礼物等事,却是半个字也不提。王子献心中啼笑皆非,一面应下,一面佯作露出为难之色来。
小杨氏见状,抿唇笑道:“大郎还不快去?切莫辜负你阿爷的期望。不过,你这孩子素来才华出众,定然有法子劝服族长,我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闻言,王昌双目发亮,随即便露出一付“马到功成”的满足之状。王子献心底冷笑,自然知晓小杨氏此举只是为了将他捧得越高,而后看他跌得越惨罢了。若是族长如此容易说服,为何他们二人去求了这么多回,却仍是一事无成?小杨氏必定是吃过不少次闭门羹了,这才不让王子凌与王子睦去试试。若能以此事继续离间他与王昌之间的父子之情,她当然是喜闻乐见。
于是,他也不再客气,微笑道:“孩儿在腊月里去拜访族长,总须得备些礼物才好。不知母亲可有安排?否则,恐怕会让族长以为咱们家失礼。若是能打动族长,事情应当也好办些。”既想求人办事,又不愿割舍财物,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王昌当然不是那等愚蠢至极的,至少也懂得收礼办事、有来有往的道理,便望向小杨氏:“昨日大郎他们带回来的那车礼物便是极好,分一半……不,分一大半出来,再添些别的,凑成整整一车,让大郎给族长送去。”
小杨氏心疼得脸都白了,险些将手中的锦帕都撕开了。她略作犹豫地瞥了瞥王子献,又看向王子凌:“这……这也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拿去送给别人,有些不合适罢?”她昨夜细细一算,那车礼物足足价值一百来贯,抵得上家中两三个田庄的出息了。就这么送给族长家,简直便是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王子凌并非没有察觉她的意思,然而沉吟片刻之后,仍是保持了沉默。王子献自然佯作不曾瞧见,只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二分惊讶之状来。
果然,王昌几乎是立即收起了喜色,脸上一片阴沉:“妇人之见!咱们知道孩子们的孝心便足够了,不过是些礼物,有甚么不能送的?!连这么些许钱财都舍不得,又如何能求回我的官职来?”他与小杨氏已是夫妻多年,很快便从她的推脱中敏锐地发现了什么,惊疑道:“才不过一夜而已,那一车礼物难不成都被你用光了?!”
小杨氏立即便抚额哽咽,泪光点点:“因着洛娘与湘娘许久不曾裁新衣了,我便做主……给了她们几匹好料子。”长安西市购置的精致夹缬缎子,正好裁制冬衣与春衫。这些在商州虽不算十分罕见,却也是很珍贵的布料,加起来足足价值五六十贯。王洛娘一见便挪不开眼了,小杨氏哪里舍得她受委屈,自然给了她好几匹。至于王湘娘,得的不过是寻常的绞缬缎子罢了。
王昌闻言,百般勉强方忍住怒意:“用过的便罢了,不曾用的都收起来!”他料想不过一夜,两个女儿屋里的奴婢也裁不得多少衣料。谁知仆婢去了一趟两个小娘子的闺楼,却只带回王湘娘分的所有绞缬缎子,顶多值三四贯。至于王洛娘拿的贵重夹缬缎子,竟然都已经裁开来了。
王子献对这位妹妹的脾性十分了解,料想她应当是听闻仆婢传话,便直接自己拿剪子把缎子绞开了。其自私自利的性情与愚蠢的举止,简直与小杨氏、王昌以及王子凌如出一辙。只不过,小杨氏见她生得像自己,又是擅长撒娇卖痴的女儿,便对她格外容忍疼爱罢了。养来养去,终成了这般吃相难看的,简直不忍再瞧。
王昌顿时大怒,瞪向小杨氏:“你教出的好女儿!这般贪图小利,哪里像是我琅琊王氏之女?!既是她用了这么些布料,你便想方设法地替她补齐了!赶紧备好礼物,好让大郎出门去!如果此事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简直脸面都要被你们给丢光了!!”说罢,他一甩袖子便去了外院书房,再不理会小杨氏的低泣之声。
被他当着儿子的面训斥,小杨氏亦是颜面全无,不禁又羞又恼,亦是气得浑身微颤。但王昌方是一家之主,她向来并不敢在这种大事上违逆于他,只得红着眼眶去准备礼物。
王子凌立即跟了过去,好言好语地劝解着她,顺便给自己讨要些好处。王子睦却迟疑片刻,来到王子献跟前:“大兄,我陪你一起去罢?多一个人,说不得族长会和蔼一些。而且,若是万一不能成事,阿爷震怒怪罪下来,我也能替大兄分担一些。”他又如何可能看不出此去究竟会是什么结果?否则,小杨氏也不至于阻拦他们不让去,却偏偏催着大兄去试一试了。
“你安心留在家中歇息。”王子献却摇了摇首,“族长到底是长辈,便是责难几句又如何?总不至于太过为难我。”便是他想让王子睦同去,小杨氏也不可能答应,又何必试探呢?更何况,他有些话想与族长提一提,也不方便让王子睦知晓。
于是,待小杨氏再一次忍痛取出库房中之物,将那一车礼物补足之后,王子献略打量了几眼,便独自带着部曲们去了族长家。商州王氏大都住在商州城内,彼此相距并不遥远。而王昌这一支与嫡脉的血缘相隔也不算太远,仔细论起来,他应当唤族长为从世父,王子献应称族长为从祖父。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