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只要知晓,娘子期望能尽快知道,皇帝最近有什么打算,以及他究竟让谁在暗中对付娘子。皇帝最常去的便是安仁殿,皇后的言辞之中许是能透出一两句来。裴氏不是每天都去安仁殿问安么?你一定要天天跟过去,仔细听!”
“……奴明白了。只要能为娘子效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此外,若能接近新安郡王,便绝不能放过此等良机。娘子先前也是小觑了他,却不想他竟然成了圣人的左膀右臂。我们之中若有一人能光明正大地被赐给新安郡王,说不得会有意外的收获。实在是不成,便是舍去性命将他毁了也值得!”
“是,我们定然会伺机而动!”
片刻之后,三人悄悄离开了此处,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过了约莫盏茶左右,分别有人远远地缀上了她们,将她们一路上都与何人相遇寒暄一一记住。尤其是那些能寻得给宫外传信的时机的宫人,便是生得再普通,亦是不曾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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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自是不知,太极宫中居然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他正坐在自家密室里,转述今日圣人心血来潮命人拟的敕旨:“叔父不知怎地,似是突然想起了宗室中仍有许多人天各一方,多年不曾相聚。故而,他以庆贺新年与降诞日为名,发敕旨将诸王都召回京。”今上的降诞日在上元之后几日,宫中定然会举办盛大的宴饮。若是诸王都来到长安,想必定然会比往年更热闹。
“这倒是好事。”王子献道,“镇边的永安郡王与河间郡王都已经多年不曾回京,也是时候召回京面圣了。唯有真正见到他们,才能查知他们的性情,或可有助于判断究竟哪一位才心怀不轨。”永安郡王与河间郡王自然有儿孙留在京中,但都不过是些不起眼之辈,平日里也只是一群纨绔子弟走马斗鸡而已。便是连年监察他们的行踪,也寻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阿爷亲眼见一见他们也好,免得猜来猜去,心中疑云重重,反倒是难受得很。”长宁公主也道,眼眸转向李徽,“阿兄,如此说来,三世父与大堂兄也要归京了罢?”
李徽怔了怔,神色温和了许多,又难免带着些许复杂之意:“不错,阿爷与阿兄也已经离开长安多年……这次回京,说不得便不会再去洛阳了。”李泰的河南府府牧不过是虚职,无论是待在长安或者洛阳都无关紧要。而李欣的河南府少尹已经任职将近四载,也是时候迁转了——再往上,便是一州刺史了。
“一家人团聚,更是喜上加喜之事了。”长宁公主神色飞扬,“就只差二世父一家了。我真是恨不得安兴赶紧露出行迹,立即将她拿下,然后给二世父他们平反!”
“贵主放心,以她的性情,绝不可能再忍下去。”王子献道。只是,他却不似李徽与长宁公主那般喜悦。想起李欣曾经对他的审视,他几乎可断言,这位大舅兄才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至于濮王殿下,忽略不计便可。
第274章 家人团聚
召诸王回京的敕旨发出之后,便立即以五百里加急送往各地。短短几日之内,就连远在沙州、胜州镇边的永安郡王、河间郡王等一众宗室们都接到了敕旨。分明已经数十年不曾入京,圣人却突然下诏,宗室王们其实也并不意外。
内心坦荡者自然不过是大笑数声,便将都督府的事务均安排妥当,准备即刻启程,免得耽误了时候。而心怀不轨者则百般猜疑,再三细细分析京中的局势不提,又赶紧发急信催促暗棋们尽快行事。若是不赶在诸王入京之前,将安兴长公主这颗眼中钉拔除,还不知到时候会惹出甚么风波来。一旦安兴长公主陷入疯狂,或许自家性命便要断送在长安城内了。
而身在洛阳的濮王父子原本便打算回长安小住一段时日,参加自家幼子的婚礼。这封敕旨来得正是时候,巧妙得如同圣人特地安排一般。濮王殿下喜得直说圣人有人情味,嗣濮王殿下则预料到他们极有可能不会再回洛阳,便吩咐亲信管事留守王府。嗣濮王妃殿下也命人收拾了足足数十车行李,几乎将库房整个搬空了。
收拾妥当之后,濮王府众人一路浩浩荡荡地回京,便是行路再缓慢,也不过是十日左右便到了长安。这一日虽并非休沐,李徽却告了半日假,来到京郊灞桥迎接父兄与阿嫂侄儿。阎氏则早几天便回了濮王府,将王府内外仔细收拾了一遍。将近一年不曾在王府中居住,即使仆从皆在,也仿佛少了些许人气,而今总算要热闹起来了。
时至腊月初,正是最为严寒的季节。
李徽坐在温暖的马车中,偶尔掀起厚重的车帘,望向外头。这一天恰逢风雪交加,茫茫一片,着实不是赶路的好时候。他有些担忧不过一岁的小侄儿,孩童体弱,若是不慎受了风寒,极容易生病。而后,他又不免转念想到兄长。若是兄长得知他与王子献二人之事,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应……
唉,阿爷是个靠不住的,无论他的反应如何,都可哄一哄便过去了。但长兄李欣却是生性谨慎多虑,定然不会轻易接受这等离经叛道的行为。在他心目中,也一向隐隐有些“长兄如父”之感,兄长的态度对他而言同样至关重要。而且,他并没有信心能够左右长兄的想法。
或许,至少在目前这种紧要的时刻,只能暂且隐瞒他?免得若是闹出什么风波来,反倒影响了他们的计划,给了安兴长公主可趁之机。横竖他即将娶妻,日后有王妃替他出面周旋,至少也能瞒上一段时日。待到兄长转任刺史之后,便要出京上任,又可安生几年了。那时候应该已经平定了逆王,一切已成定局,或许也能寻出更合适的时机坦白。
正当他左思右想之时,便有侍卫前来禀报,两位大王与王妃殿下的车驾即将到了。他立即下车迎了过去,透过风雪隐约可见几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而来。当濮王殿下特制的宽大马车行至跟前时,他立即翻身而上,进入了车中。
尚未完全跽坐下来,不等他抬首行礼,便有一条肥壮无比的臂膀揽了过来,将他搂入怀中。时隔多年,新安郡王再度享受到了几乎被阿爷浑身的肉掩埋的待遇,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喘了几口气:“阿爷……阿爷似乎……似乎瘦了些许。”
濮王殿下双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教养你侄儿可不容易!你阿兄成天忙碌公务,阿嫂又顾不过来,我也只得勉为其难教一教他了。只是这小家伙顽皮得很,总不愿静下来,不是爬便是走……”看似抱怨,实则炫耀,脸上带着浓浓的得意之状,仿佛真多了几分作为祖父的慈爱之态。
“……大郎还小呢。”其实他并未瞧清楚,只是凭着感觉提起罢了,想不到阿爷居然当真瘦了?李徽立即定睛一瞧,与记忆中的圆滚滚的身形相比较——似乎、或许、大概、当真瘦了些许?从滚圆变成了近似于鸡子的形状?
这厢濮王殿下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孙儿,另一厢新安郡王心中却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兄长来。为了约束自家阿爷,不让他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挑拨,想方设法给他寻了一份教养孙儿的差使,竟然真让他寻着了乐趣。若是阿爷从此便只待在家中含饴弄孙,张口闭口皆是孙儿,日后濮王府又何愁会惹上那些心思诡秘之辈呢?
“他的生辰正好在你的婚期之后,待过了年,虚岁也三岁了。”濮王殿下踌躇满志,浑然忘了孙儿即使虚岁三岁也不改周岁方一岁,正在咿呀学语的事实,“三岁应当可适当开蒙了,我可得好生教他诗词歌赋与琴棋书画。免得与你似的,学得迟了便什么都学不会,生生成了个不学无术的莽汉。”
“阿爷这话可不对。”车帘再度掀起,嗣濮王殿下李欣勾着唇角进来了,目光在阿弟身上转了转,温和至极。多年过去,他也不过是在唇上蓄了短髭罢了,依旧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俊美出众。“三郎年纪轻轻便兼任宗正少卿与司农少卿,可比孩儿出息多了。”
少卿,乃九卿之佐,位列正四品上,同六部侍郎;三府少尹,乃府尹之佐,位列从四品下。仅仅只看品阶便差了三级,而京官比之外官又增三级,相差更甚。即使李欣这一回有机会调任京官,若非圣人格外看重,恐怕尚且不可能升为九寺少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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