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芙想到兰斯刚才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模样,觉得这个“遗憾”恐怕也并不完全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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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娜提雅维达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又在门口进出了几次。
到了睡觉的时候,娜提雅维达时犯时不犯的羊毛过敏症又犯了,这回她没有在床铺中间用枕头来作为间隔,而是索性又取出了一条毯子,卷成柱状放在中间。
对于魔龙不想让她碰触这件事,莱芙虽然会产生一丝逆反心理,但是毕竟不至于上赶着去招惹魔龙,于是默不做声地缩在属于自己的半边,睡着了。
睡梦之中,自控力弱了许多,她一不小心便循着魔龙身上淡淡的柠檬草香味凑了过去。不过她甚至还没有碰到魔龙,越过雷池的只有半边身子而已,一条凉嗖嗖、滑溜溜的龙尾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贴上了她的小腿。
莱芙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正要当作没事发生似的抽腿翻身回到自己的半张床上,那条龙尾巴却抬了起来,惩罚性地在她的小腿上抽打了一下。
“嘶……”莱芙受了这一下,一下子就懵了,“你做什么?”
莱芙一向不是怕疼的人,受了深可见骨的伤,也未必会喊一声。这一下其实力道并没有多大,就和老神官用来惩罚不听话小孩的一记戒尺差不多,但是或许是因为困的时候泪腺比较发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行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还好意思哭吗?”
莱芙说:“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打我?”既委屈又莫名其妙。
“您忘了我是魔龙,和我同榻还敢乱动。”娜提雅维达说,“我看您是不太惜命。”
莱芙说:“那我走。”
娜提雅维达说:“这样会惹魔龙生气,惹魔龙生气同样很危险。我看您不太惜命。”
莱芙说:“……那我怎么做才对?”
娜提雅维达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莱芙凑过去瞧,发现娜提雅维达已经将尾巴收了起来,同时闭上了眼睛,睡颜安宁而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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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莱芙是在女人的尖叫声中醒来的,准确的说,是兰斯的尖叫。
在出门之后,莱芙很快知道了兰斯尖叫的原因。
昨天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被捅烂了心窝的利安德尔先生,正好端端地站在兰斯门口,捏起了兰斯的一只小手,在后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亲吻了一下。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比普通人要长上一些,下巴很尖,鼻子带勾,在抿着嘴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十分严肃而刻薄。而此刻他正对着自己新婚的小妻子笑着,满脸藏不住的缱绻柔情。
如果忽略新娘子过于惊慌恐惧的神情,这一幕简直堪称温馨甜蜜。
利安德尔先生不由分说地将兰斯打横抱起。
娇小玲珑的新娘缩在高大挺拔的丈夫的怀中,发出被夹住尾巴的犬科动物的嚎叫,眼神中夹杂着震惊、恐惧以及羞耻。
莱芙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现场,旁观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恐怕兰斯的声音之中还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羞耻。
利安德尔先生抱着兰斯下了楼,忍俊不禁:“亲爱的,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只不过是要请你去吃早餐而已。”
在早餐过后,利安德尔先生又以和原来相同的姿势,将兰斯抱回了房间门口。
这回,昨天被丹塞派人关起来的老管事也出现了,他就跟在利安德尔先生身后不远处。
男仆们在面对女主人时候的神态,又恢复了漠不关心。
那个叫丹塞的男仆,昨天还答应了要帮兰斯离开这里,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
利安德尔先生说:“我亲爱的艾莉西娅,你是怎么了,见到我这样害怕?”
“我……我……”兰斯不知如何措词。利安德尔先生刚才的表现,像是并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了,但是怎么可能,她明明刺了他一刀,后来丹塞又刺了他好几剑,眼前的男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死了才对,为什么这时候却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
看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就站在不远处,兰斯投去求助的眼神。
莱芙对娜提雅维达说:“这就是您说的‘无关大局’吗?你早就知道利安德尔先生不会死?”
“您现在的眼神仿佛是怪我知道了却不告诉您似的。我的占卜确实没有办法精确到这一步。”娜提雅维达说,“昨天隐约猜到,今天才确认。实际上骑士小姐您也早就应该猜到了吧?即便是兰斯见到‘利安德尔先生’死了,我们曾经见到的那个‘利安德尔先生’却还在呢,还有好多好多‘利安德尔先生’,说不定这样的‘利安德尔先生’只要想造的话,只要隔上一夜就能造出来,只是一个‘利安德尔先生’被刺死了而已,又妨碍得了什么事呢……”
莱芙听着娜提雅维达在话里重复了许多个“利安德尔先生”,头都大了:”简单来说,眼前这个利安德尔先生,也是一个赝品。”
但是即便知道是赝品,也委实太逼真了一些。莱芙想起了昨天他惨死的样子,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利安德尔先生还捏着小妻子的手,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女子——这个利安德尔先生,按理还没有见过莱芙和娜提雅维达。
他问兰斯说:“这两人是谁?”
兰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老管事还记得利安德尔先生被刺杀前的事情,回答说:“是夫人带来的女仆。”
“哦,”利安德尔先生冲着两人友善地笑了笑,微微颔首,对兰斯说,“这样就好,你在这里生活的一定不习惯吧。有她们在这里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一个多么体贴而温和的好丈夫。
但是此刻的利安德尔先生表现得越是温柔,便越是令人不寒而栗。
利安德尔又牵着兰斯的手,说了好一段缠绵的情话,莱芙没有听到细节,但是看兰斯一副快要把肠子呕出来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利安德尔先生才离开了这里,留下了老管事。
根据利安德尔家规矩,这满屋子里的男仆都不能与新夫人说话。能与兰斯沟通的男人,只剩下利安德尔先生和老管事两人。
老管事又拿着一叠布块过来,交到了兰斯手中,说:“今天务必缝好这件衣服。”
兰斯只得点点头接过。
等到老管事带着其余男仆离开之后,莱芙和娜提雅维达才和兰斯进到房间里。
莱芙拿起老管事送来的那叠布块一看,发觉和前天夜里的要求兰斯缝的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暗橘红色的男仆衣服,依旧是原本就缝合制作完毕的,却又给切成了形状相近的小片。
在这处于荒漠中心的城堡之中,艾莉西娅们能够说上话的人只有两个人而已,在平常的时候,除了缝补衣服,恐怕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来打发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个男人就想发抖。”兰斯熟门熟路地穿针引线缝起衣服来,这回甚至没想要莱芙帮忙,“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你虽然冲动,但是你没有坏事。”莱芙说,“你只不过是做了可做可不做的一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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