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着扯着,赖安王子的手上突然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就像是有无数的软体小虫在缓慢地啃咬他的皮肤一般,又间接地混杂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就像是无数根细针扎上来一般,表达着囚牢里的人被打搅的不悦。
一旁的国王和监狱长并没有注意到赖安反常的遭遇,后者被此时的手上的触感弄出一身冷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赖安王子在听了监狱长的解释之后,一股强烈的怒意冒了出来,刚才手上的奇怪的感觉让他恐惧,而他的恐惧又加强了这层愤怒。没有丝毫犹豫地,他转身从监狱长的腰间扯走了大串钥匙,厉声问道:“是哪一把?”
老国王试图阻止他,说:“赖安,明日再来……”
监狱长看了看王子又看了看国王,闭上嘴。
赖安王子厉声问:“是哪一把?究竟是哪一把?”
监狱长只好指了指其中的一把钥匙。
赖安王子一言不发地上前,将那把钥匙插入了锁孔里,却发现锁芯无论怎么也无法转动。
监狱长又瞧了那把钥匙,说他确定没有指错钥匙。
赖安几乎要将钥匙拧断了,然而锁芯还是纹丝不动。
赖安一边低咒着,一边用力地转着钥匙,直到他听到监狱长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惊呼。
“殿下……您的手……您的手……”
赖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上冒出了大量血珠,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邪……邪术……这两个人类实在是太……”
话还没有说完,便昏厥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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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囚牢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莱芙对着墙壁,没有睡着,依旧睁着眼睛。
当初萨曼莎奶奶用少见的严厉口气说“莱芙,你一定要继续吃下去”的时候,莱芙说了“不”;刚刚娜提雅维达似乎也觉得她接受不了自保行为背后所藏着的某种残忍的东西,她又说了“不是这样的”。
其实她想要否定的只是她们那种认为她接受不了的想法本身,因为她远远要比她们想象中以为她无法接受的残忍要更残忍得多。
她们恐怕无法理解,她在很多时候都并没有将这个世界的生灵当成生灵——甚至在很多时候她也并没有将这个世界的人类当成人类。
在“她内心深处没有将这些生灵当成一回事”,和“与此同时她却为了这些生灵拼命”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在“她大体上很清楚骑士只是一种扮演”和“她相当努力地在做一个骑士,用她所理解的骑士的方式思考,真挚地交朋友,努力承担责任,谦逊地勉励自己,并且有可能的话她会永远以一个骑士的身份活着”之间也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在“她知道自己是个类似于牵线木偶一样的角色”,和“她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之间,也并不存在任何矛盾。
如果再深究下去,势必要触及那个一直出现在她脑海里,然而她一直在逃避的话题。
——她是谁?
——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些问题她只能自己思索,虽然并没有人要求她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即便是她永远找不到答案,也能如常地生活下去……只不过,若是她找不到答案的话,往后余生会缺乏一种名为“内在秩序感”的东西。
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曾经只是一个游戏,游戏里的其余人物被称为“非玩家角色”。
——非玩家角色们的死活,和玩家有什么关系?
答案是没有关系,非玩家角色的存在只是为了服务于游戏任务。
曾经的莱芙,作为游戏玩家,在游戏开始到游戏结束这段时间里,对这个游戏的世界观深信不疑的,只是为了更好的投入其中。
她可以坚持正义,保护弱小,抗争邪恶势力,而不需要质疑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做,做了之后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会不会被打得残疾,会不会死——这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角色可以在游戏环节之中复活无数次,每一次复活都不会带着任何伤口,而且最终会通关。
她一开始,是夺走了那个粗鲁而傲慢的玩家的性命,才取代他游戏主角的身份的。正是出于对于游戏世界运行轨迹的稳固性的信心,同时还有对于自己行为产生的后果的担忧——尤其是放走了那么大一只危险性未知的魔龙,她毕竟对于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的存亡有那么一些关心——以及作为前(将近)通关玩家的自负心,才让她别无选择地同时也心满意足地走上了骑士之路。
其实这个游戏,从她出现——更具体一点,是从她将那只受伤的魔龙救下之后——就开始改变了。
这些改变一开始只不过产生在一个极微小的地方:只不过是埃得村附近的山坡上原本有一堆被吃了之后很快就会复原的草,在被龙火灼烧之后,成为了永远难以恢复的焦炭。
她以为改变仅止于此。
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前,莱芙依旧大体上保持着一种玩家的心态——只要是游戏任务,总是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的,而她总是会赢的,她只要扮演好一个勇敢的骑士就行了。
但是这次到小人国的任务并不在游戏主线里,她甚至没有丝毫印象。也就是说,她以游戏玩家的态度来面对这个任务,也未必能有预料之中的结局。
这就说明,这些由她引起的改变已经强大到影响到世界轨迹的程度了。
一个可以被改变轨迹的世界,一个结局未定的世界,她很难将它完全当成一个虚拟的世界——就像那堆被被烧焦的草,仅仅是因为能被烧焦这一点本身,就比当初那吃也吃不尽的状态更多了一点“活着”的感觉——在面对这样一个世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很难维持她当初作为一个玩家的自负心了。
也就是说,她的存在或许并不仅仅只是那个按部就班的游戏角色,根据剧情指令做出一些程序性的动作,从而引发规定的结局;而是一个真的……人。
她大体上不喜欢自己作为一个真实人类时候的样子,她作为一个角色比作为一个人成功多了。
身为游戏玩家的她,强壮又矫健,是弱者的保护伞,面对任何强者都无露怯意;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她,那是一个缩在轮椅上的瘦削苍白的小姑娘,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会尖叫,出门去面对别人的视线都受不了。
前者,冷漠又强大,无数人的生死都在她举手投足之间,但是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程序设定死了的,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在暴-乱中的小人的生命,甚至连她背包里的一点物资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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