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身睡袍的复制缩小版莱芙穿着和那件老睡袍一样舒服,反正坐牢也不需要在意衣着得体,莱芙便这么穿着。但是突然一下被女巫指了出来,莱芙还是略微有些不自在。
娜提雅维达手指所指的位置,赫然是三个补丁——两个大补丁上还打着一个小一点的补丁。三个补丁连缀成一块,中间部位穷酸地凸了一块出来。
“这……”小人国王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破的衣服,一时之间,这个人类姑娘往日的穷酸作派历历在目,他见莱芙涨红了脸不出声,只当是她因为被戳穿了装富的谎言而感觉到羞愧。
“你们以为我这么容易被欺骗吗?我自然会要求你们先将黄金提供给我,然后才能放你们离开的。”小人国王说,“或者是将你们其中的一个扣押起来,等到另一个人运送过来黄金之后再放你们离开……”
“其实如您所见的,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和睦,说实话,我和骑士小姐之前可并没有见过哪怕一面,只是因为这次任务,才被迫结成合作关系而已。”娜提雅维达说,“所以恐怕无论是扣押下我,让她去外面找金子来赎,或是扣押下她,让我去人类世界找金子来赎——暂且不论我们极有可能是无法获得这么大一笔金子的——哪怕我们找到了金子,恐怕下一秒就会将金子私吞的——骑士小姐您说是不是?”
莱芙习惯地配合点头。
小人国王对于从这两个外来人手中获得金子的指望,本就被莱芙身上的破衣服消磨得差不多了,现在更是让娜提雅维达彻底打消,他本能地还想要出言反驳,才刚张口便被娜提雅维达打断了。
“毕竟我们来到小人国冒险,就是因为生活贫寒得过不下去了而已。您也不要以为米莉公主的父王真的愿意为了米莉公主付出大量的金子——如果他愿意的话,会派更多、更有能力的人来到柯利弗森林之中,而不是只派我们两个人。”
娜提雅维达说,“就算是他愿意为了女儿付出那么多,恐怕他也无能为力,您得知道米莉公主的母国不过是一个在强邻环伺下的小国——人类世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恐怕找不出一个国家能有小人国人口众多、物产丰饶、疆域安定——国库入不敷出,甚至如果不是你们将米莉公主引来了小人国的话,她很快就会被嫁给邻国以换取国家的短暂安全……”
莱芙发觉自己不仅说不出话,甚至就连脖子也转不动了,渐渐地手脚僵硬,无法动弹。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搞不懂娜提雅维达了,之前分明是后者提议说要避免去圣堆中的。
娜提雅维达还极力鼓动她不要将小人在暴-乱中的生死记挂在心上,甚至试图用此作为威胁手段来向小人国王斡旋。她让莱芙使用国王提出的解决方式,从而避免风险,虽然娜提雅维达还向国王提出了一个提供圣堆中所有金子的要求,但是或许这堆金子小人们自有办法去取来,或许小人心中的那个“神”并不在乎金子的得失。
然而临了,国王给出了一个对于莱芙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解决方式,娜提雅维达却在此刻出尔反尔——莱芙甚至觉得女巫几乎将所有的容易的路都堵死了,而剩下的唯一一条路便指向了:去小人国的三个圣堆中冒险。
莱芙于是有些生气,转念又想,如果她笃定了自己的在这个任务中会相当顺利的话,她恐怕会做出和娜提雅维达一样的选择。她当然会去圣堆闯上一闯。甚至如果这个时候她的同伴表示拒绝,她反而会通过各种手段说服,或者干脆自己一个人去。
小人国王也感受到了娜提雅维达的意图,问:“你究竟是什么用意?”
莱芙指望着娜提雅维达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直到终于听见娜提雅维达用坚定的口气说出了惊人的话语:“我们宁可直接到圣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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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狱卒们在将她们送到监狱大门口之后便退回到牢狱之中,似乎连在外头多呆一刻的念头都没有。
小人国王则早在二人出狱之前离开,回宫的车上罩着一层类似于伞盖的油布。
莱芙心里其实一直挂念着暴-乱,生怕见到血流满地,遍地尸骨的样子,然而街上似乎相当平静,路面甚至十分干净,建筑物也看不出丝毫被破坏的模样,不知道是国都监狱门口的清理工作相当完善,还是小人国王有意将暴-乱夸大化了。她和娜提雅维达一起向前走了几十步,也并没有遭遇到突然向她们袭击而来的暴民,于是松了一口气。
唯一的变化,大约是平时拥挤热闹的街头,此刻相当冷清,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那一层蓝色的光依旧笼罩在头顶,将一种暴躁而阴郁的情绪缓慢地渗透到每一条缝隙。
莱芙到马厩中将马牵了出来,莉莉对于气氛的感知比起人来要敏感得多,鼻孔里喷出一股股气体,像是要把某种不干净的东西从体内用力喷出来似的,结果只是喷出了几滴鼻涕出来。在见到阔别已久的主人之后,莉莉便歪着脑袋蹭着她的肩膀,并且试图把鼻涕蹭到莱芙身上去。
早有所料,莱芙精准地躲开。
骑上马之后,莱芙将手递给了娜提雅维达,然而后者没有握住。
莱芙疑惑低头向侧后方望去,只见女巫望着圣堆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一种悲哀而无措的情绪。
想起了娜提雅维达平时的样子,莱芙不知道后者究竟有什么依仗,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哪怕时常做出一副或恐惧或可怜的样子,仔细看也能瞧出是假扮的,莱芙甚至觉得恐怕娜提雅维达的胆子比起她自己还要大上几分。
像现在这样的神情,莱芙几乎要以为娜提雅维达是真的怕了。
“娜提雅维达。”莱芙叫她,伸向女巫的手并没有收回去。
娜提雅维达拉着她的手上马,然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接着两只手便一动不动,没有往日毛手毛脚的动作,实在是规矩到有些奇怪了,接着她又规矩地表达了歉意:“我……我还以为您会怪我呢,骑士小姐。”
莱芙原本有许多话想要说,有许多话想要问,甚至其中不乏一些责备的、或许会引发一些争吵的话,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张嘴,分明药粉已经失效了。
最后她只是说了一句:“您看起来,也并不好受呢。”
“都怪这该死的光。”娜提雅维达说。
这几天莱芙也觉得自己便得相当反常,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道蓝光,她所考虑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如果说与蓝光没有关系,她又的确在为一些平时不会考虑的事情而忧虑,她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否也陷入了这样的反常之中,只能道一声:“是啊,这该死的光!”
莱芙心里刚对自己的同伴产生出几分理解来,却觉得腰间一紧,接着肩头一重,温热的鼻息掠过了她耳畔的发丝,女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娇滴滴地说:“我好害怕呀,骑士小姐……”
语气宛如一个试图将小孩骗回家煮汤喝的邪恶巫婆。
……果然,又是装出来的。
“娜提雅维达!”莱芙感到生气,但又觉得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是开得出玩笑来,恐怕娜提雅维达手里有着她不知道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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