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还在思考要不要给江杳点餐,或者泡杯咖啡,完全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江杳把文件往桌上砰地一放。
起身,穿衣,拎包,然后像阵旋风似的刮出办公室。
今天又下雪了。
江杳踏出写字楼的一瞬间,就被突然扑面的冷风吹乱了头发。
他四下望去,不远处,无人的角落,段逐弦立于车前,姿态从容,一身黑色大衣,在洁白纷飞的小雪花中过分突出。
江杳迈开步子走过去,这回忍住了,没用跑的。
双手插兜,在段逐弦面前站定,江杳扬扬眉:“你怎么来了?”
“接你下班。”段逐弦把手伸进江杳口袋,捉了一只暖融融的手出来,放进自己口袋,继续握着。
段逐弦的指尖微凉,江杳反握住道:“那你不会坐车里等啊,非得站在外面摆pose装逼。”
段逐弦笑了笑,他站在外面,只是为了更早一点牵起江杳的手。
他原本打算直接去公司里找人,但考虑到公司人来人往,江杳脸皮又薄,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想法。
所以就当他是装逼吧。
段逐弦没说话,直接把人牵到副驾驶。
两人上车后,没等江杳系好安全带,段逐弦就凑过来吻他。
江杳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接下班、亲吻……这个剧本走向怎么这么眼熟?
段逐弦不会和他搜了同一个帖子吧?
但他还来不及多想,就被段逐弦熟练地撬开唇舌,攫取了呼吸。
或许是站在雪里的缘故,段逐弦的唇有点冷,但舌头却是炽热的,仿佛冰火两重。
接吻时间略长,被欺负得有点狠,江杳眼角都泛红了,氤氲着薄薄的雾气,失神又夹杂埋怨的目光撩得段逐弦心口发热,愈发收不住那点恶劣的心思。
他贴住江杳耳畔,低声道:“我的车空间够大,以后找个机会,在车里试试。”
说完便放开江杳,替他扣好安全带。
江杳还在调整呼吸,半天才反应过来段逐弦说的是什么,脸上骤然一烫。
他稳住表情,故作淡定地质问:“车是交通工具,外出用的,以后你每回开车的时候,都会想起那档子事,不觉得羞耻别扭?”
段逐弦发动车子,淡淡道:“你以为我平时就不会想么?”
江杳:“……”
行吧,他这个文明人斗不过!
江杳没问段逐弦去哪,但和他猜测的一样,目的地是一家餐厅,而且还是能从透明玻璃罩看到漫天雪景的顶楼餐厅,四周壁炉烘烤着香甜的空气,有人现场弹奏钢琴。
浪漫是挺浪漫的,尤其对面还坐了个赏心悦目的饭搭子,深邃的目光随时随刻吞没他的心跳。
但又跟那个高赞回答对上了。
他当时看了还嫌敷衍、没新意,段逐弦居然眼都不眨,直接一步不落地照抄了!
然而用餐结束后,段逐弦带他去的不是电影院,而是高中学校旁边那个名为“白日梦”的甜品店。
难怪段逐弦点的餐里没有饭后甜点。
江杳感到意外,但又觉得段逐弦和他还算有点默契,好几天前,他便盘算着有空光顾一趟。
高中生还没下课,店里冷清,只有一个独自和生日蛋糕对坐的男生,大学生模样。
点了两份十年前常吃的“私藏心意”,江杳先挑座位,段逐弦去取餐。
店里的座椅对于高大的成年男人来说略显局促,江杳强行屈着长腿,借头顶吊灯倾泻的暖光朝段逐弦那边望去。
忽一晃眼,许多曾经被他刻意掩埋的类似场景,挣脱束缚般在眼前涌现出来,紧接着,它们按照时间顺序,缓缓向前推,最终定格在段逐弦端着两份蛋糕,往他对面落座的那刻。
江杳照例先吃最上层的草莓,状似不经意地问:“上学那会儿,你每天被我找茬,都快烦死了吧?”
段逐弦照例把自己这份的草莓分了一半到江杳那边,“如果没有你,高中三年就只是一千个复制粘贴的日子。”
江杳微微怔住。
这人谈恋爱谈上头了吧?
竞技场上你死我活斗了三年,说得好像喜欢他三年一样。
段逐弦话锋一转:“不过当死对头确实挺累的,就怕没把握好尺度,把某个大少爷气跑了,虽然最后还是气跑了。”
江杳哂笑一声:“能理解,毕竟你那会儿也想跟我做哥们,就是嘴硬不说,活该。”
段逐弦笑了笑,低头吃蛋糕。
越过段逐弦的肩头,江杳看到那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似是等人没等到,自顾自拆开了蛋糕,一个人吹蜡烛,许愿,自己给自己过20岁生日。
江杳总觉得对方看着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直到走出甜品店,他看到男生站在门口吹冷风,听见隔壁超市里的男人叫他赶紧回来看店,他才想起这小子就是隔壁超市老板的儿子。
第一次见,是高一那会儿,他和段逐弦在“白日梦”复盘辩论赛,刚好碰到这小孩和另一个看起来特沉稳的小男孩吵架,最后两个人在段逐弦的教育下冰释前嫌。
他对眼前这个印象比较深,像个小刺头一样随时随地臭脸,总需要另一个小朋友包容,如今却也长成了一个半大男人。
江杳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插兜站在男生旁边:“都20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男生偏过头,像是刚从沉思中回神。
“不记得我了吧,十二年前,就在这儿,你和你朋友抢摇摇车。”江杳指了指正在店里付款的段逐弦,“我们还帮你俩劝过架。”
男生道:“我记得你们。”
江杳惊讶:“你那么小就记事了?”
男生点点头:“你们来过白日梦好多回,他总说你们关系好,是我们的榜样,要我别和他闹脾气,同样的他也会对我好。”
江杳没想到他和段逐弦作为死对头,会对这双小竹马产生这么长久的影响。
男生看了段逐弦的背影一眼:“你们很像情侣,他是你男朋友?”
江杳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便拿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孩微微睁大眼睛,语气似乎有点羡慕:“真好。”
江杳把手揣回去,问:“你今天一个人过生日啊,他呢?怎么没过来陪你?还没放寒假?”
男生道:“他刚发了消息,说在跟他对象约会。”
他是笑着说的,但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
江杳难得敏锐一次,捕捉到了。
人生海海,走散和错过才是常态,这世上本就没那么多兜兜转转。
离开“白日梦”,朝停车位走,段逐弦问:“你刚才和那个小孩聊什么?”
江杳道:“聊他朋友怎么没来陪他过生日,他和他朋友就是我们高一那会儿劝过架的小孩。”
段逐弦回忆半晌,也想起了这两个孩子。
江杳问:“你呢,付个钱搞这么久?”
段逐弦道:“碰到老板,聊了几句,她说这片地段房租上涨太快,店铺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实在撑不下去,过段时间打算关店。”
江杳闻言,心脏停顿须臾,好像有什么地方突然空了一块,讷讷道:“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有。”段逐弦牵过江杳的手,十指相扣,望着他从失落变得期许的目光,“我给这家店投资,但不接手,老板还是管理者,让它尽可能保留最初的样貌。”
江杳呆了一瞬,注视着段逐弦的脸,忽然露出笑来。
眼前这个人,莫名越看越靠谱,就好像他总能弥补每一个漏洞,让所有和他们有关的瞬息,都不会被时间的洪流冲散,导致最终错过。
入夜,雪下得更大了,比过去和段逐弦一起淋过的三场雪都要大。
但这次,没有怒气冲冲的争吵,没有心灰意冷的擦肩,没有眼红鼻酸的不甘,他们只是共赴一场俗套的约会,然后在寄存许多共同回忆的甜品店里,吃完缤纷香甜的蛋糕,再一起返回他们共同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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