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些,本来是条件反射怼段逐弦的,结果越说越气,好不容易褪色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段逐弦抬手,指尖轻轻抚上江杳的眼角,喉结微动。
见段逐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杳一把抓住段逐弦的手,步步紧逼:“你刚说过的,不会再瞒我。”
对视良久,段逐弦反握住江杳绷紧的指骨,终于妥协般开口:“我最初想选B大,是因为你,后来去Q大,还是因为你,我以为只要离得远一点,不在一个学校,每天看不到你,我对你的喜欢就会变淡。”
段逐弦说着,自嘲般笑了一声。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忍不住打听你的消息。”
江杳愕然,瞬间想起什么:“所以大一圣诞节那天,我约沈棠见面,结果先来的人是你,你还让沈棠带女朋友过来赴约,其实是因为你想见我,所以才随便找的由头,不是故意想让我知道沈棠恋爱的事情,然后彻底失恋?”
段逐弦轻轻将五指挤进江杳指间,扣拢,动作缠绵缱绻,薄唇却吐出异常冷静的话语:“不,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你和沈棠永远都没可能。”
说这句话的时候,段逐弦眼中闪过一丝让江杳心惊的偏执。
但转瞬,那双眼睛又被温柔覆盖:“我想我那时候对你的感情压抑得太久,已经有些扭曲了,再继续下去,我不确定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江杳:“于是你就不声不响出国了?”
段逐弦“嗯”了一声。
无论他做何努力,心底那股隐隐的,占据江杳的欲望,从来就没有熄灭过。
和江杳有关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挖出他胸腔的火种,任何碰撞都能催生出火花,一点一点,烧得他心脏疼痛不堪。
直到有一次,他一觉醒来,愕然回忆起方才的梦境,在梦里,他把江杳关进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房间里。
所以,他选择再次逃避,去到更远的地方。
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彻底的一次逃避。
在国外的那几年很恍惚,日复一日,复制粘贴,仿佛陷入了一场很长的、只有每晚强制入睡后,才能稍稍中断的噩梦。
他按部就班地进修学业,炒股,开公司练手,积累资金和人脉,接手华延在北美的产业,固定每周去看心理医生。
直到噩梦醒来的那一天,他终于抛下冠冕堂皇的克制和道德感,毫不犹豫地坐上飞机,穿过蔓生的记忆,穿过沸腾的爱意,穿过一万公里的煎熬和地平线,去见他放不下的那个人。
不管对方有多不想见到他。
这些是他的伤疤,现在一点一点揭开给江杳看,明明痛的人是他,江杳却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神情,整个人仿佛一碰即碎。
当江杳把额头磕到段逐弦肩膀上的时候,段逐弦柔声问:“是不是不想听了?”
江杳埋着脸,摇摇头。
他不是不想听了,是不敢听了
因为会痛,会呼吸困难。
段逐弦多傲气的一个人啊,为了喜欢他,把自己折腾成,哪怕他作为另一个主角毫无知觉。
“没事,都过去了。”段逐弦抬手,捏了捏江杳的后颈,“我们江总不会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吧?”
段逐弦想缓和江杳的情绪,故意逗他,以往每次都能成功,但破天荒的,江杳这次没有上钩。
他闷声道:“是啊,我就是心疼你,就是为你感到不值当,要不是今天听你说这些,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怕事,承受能力这么差。”
他本来是想安慰段逐弦的,结果到头来,又变成了段逐弦哄他。
段逐弦就不能给他个机会么?
他抬头望向段逐弦:“你十七岁生日那天,我告诉你我喜欢沈棠的事情,破坏了你的心情,是我不对,所以现在你可以向我提一个生日愿望,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他说得郑重其事,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弥补段逐弦。
段逐弦看了眼卧室里收了一半的行李箱,重新把江杳揽入怀中。
这是一个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有些颤抖的拥抱。
半晌,唇落在他耳边:“杳杳,这辈子都不要再提离婚了,好吗?”
江杳回抱住段逐弦:“废话,我才不跟你离婚,能不能不要浪费生日愿望?给我重新许愿!”
段逐弦“嗯”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江杳等了片刻,忽然感觉后颈传来一点细微的温热。
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段逐弦的眼泪。
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宝们,我有些三次元的事情要处理,接下来几天暂定隔日更~鞠躬
第74章 “真的不想试试水床吗?”
段逐弦回来时正是傍晚,夜色落下后,段逐弦带江杳去了他名下的私人温泉别墅,这是他们之前就安排好的行程。
推开院落大门,红砖黛瓦、参天古木、夹道雪堆一样的风信子扑面而来,像是误入某个民国影视取景地。
建筑整体不大,地上的青石板虽然加深过防滑纹,但墙面门柱上变淡的繁复花纹却露出马脚,昭示着这里已经颇有年头。
江杳向来最喜欢这种有岁月感的旧时代建筑,如同写满琐碎日常的羊皮卷。
抚摸那些风化后带来的冰冷粗粝,说不定就能于沉闷无言的表象中,翻开一角秘密,就像不经意间读懂某个人一样。
留江杳在院子里四处转转,段逐弦先去和管家交接。
管家是个四五十岁的当地女人,当年她接手打理这套别墅的时候,听说房主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姓段,还在国外上学。
代理人转述,段先生的唯一要求,就是尽可能保存好这里的古韵风貌。
她兢兢业业打理了四年,段先生本人在此期间却没来过一次,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段先生,同行的还有段先生的新婚爱人。
她向段逐弦交代了一些别墅相关的事项,末了祝他和爱人“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只是最客套最没新意的祝福,她却收到对方发自内心的道谢,就好像这八个字于他而言,是最美好的愿景。
或许因为生长在苑市这座风花雪月的城市,想法中天生自带三分浪漫,她总感觉段先生买下这套小别墅的原因,有关风月。
送管家离开后,段逐弦沿着小径往回走,远远看到高挑精瘦的男人蹲在池边喂金鱼,由于略微前倾的姿势,短毛衣的下摆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手上撒鱼粮的动作很缓。
段逐弦几乎能想象出江杳那种悠悠然的散漫神态。
他嘴角噙着笑意走近,却发现江杳正在发呆。
大多时候,江杳在他面前都是张扬的,动态的,灵魂充斥着极富生命力的红色,很少会像今天这样,时不时便陷入沉思,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江杳在想什么,无非是他那些暗恋史。
说不出口的感情落在他人眼里,更像自我感动式的独角戏,偏偏江杳有一颗最柔软的心,会替他伤感,会与他共情。
他其实并不希望江杳被他的情绪笼罩,这也是他一直未曾吐露过往的原因。
江杳是一只外表坚硬的蚌,内里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强大,一旦心脏被胀满,承受不住,就会在关键时刻选择逃避,譬如第一次被他告白的时候。
但这次,江杳没有逃走,而是选择站在他身边,十分努力地想要分担他累积十年的酸与涩。
段逐弦叹了口气,心脏软的得一塌糊涂,只想更爱这个男人一点。
背后传来熟悉体温的时候,江杳怔了一下,手心的鱼粮簌簌落下一大半,鱼和思绪一起被惊动。
他恍惚回神,肩头多了件大衣,身旁多了个人。
江杳立刻恢复惯常的神情,同段逐弦一起喂了会儿鱼,突然开口:“段逐弦,我想听听你在国外的事。”
段逐弦顿了顿:“在国外那几年没发生什么趣事,因为日程安排得很紧,除了必要聚会和应酬,几乎没有娱乐活动。”
江杳揉了揉被夜风吹得有些泛红的鼻尖,话里带了点揉出来的鼻音:“沈棠说,他当年是在心理诊疗室门口碰到你的,你是去看医生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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