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唇角翘了翘。
不过还好段逐弦不知道,他当时没忍住揍人,是因为那群人侮辱了段逐弦,他气不过……不然他面子往哪儿搁?
江杳抱起胳膊道:“你这样做好事不留名,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以后人家想造谣你,还是会继续造谣你。”
“不是有你么?”段逐弦眼中露出笑意,“你那天晚上都气疯了,为我揍人,还替我警告了他们,想必他们已经传达出去了。”
江杳:“……”
段逐弦居然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这么若无其事藏在心里,这段时间以来,指不定怎么看他想他……
简直阴险!
“你别想太多,我那是有正义感。”
丢出一句粗声粗气的话,在脸上的灼烧感涌起之前,江杳迅速扭头,看向窗外。
开窗,散热。
车开到目的地,江杳远远看到他妈袁莉站在金黄的落叶中等他们。
下车后,段逐弦冲袁莉略微颔首:“妈。”
江杳:?
这人怎么喊妈喊得比他还溜?
他不服气,大步上前,正要说话,又听段逐弦问他妈:“最近忙吗?公司状况还好吧?”
“资金的问题解决,基本上就能正常运转了,现在就差搞定政府那边了。”袁莉拍着段逐弦的背,面露欣赏之色,“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在后面帮衬,辛苦了。”
段逐弦道:“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就公司的事,袁莉和段逐弦聊了一路,认真听段逐弦一个晚辈给她建议,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江杳走在两人身后,居然一句嘴也插不上。
他还从没见过他妈一个不苟言笑的女强人笑得这么开怀。
从停车场出来,有专门的接待人员带他们去贵宾室。
几分钟后,模特们穿着当季新品鱼贯而出,在他们眼前一个个走过,江杳一开始当作看秀,没多久便乏味了起来。
他本来就对正装不感兴趣,这会儿更是眼晕,觉得每套除了颜色不同,其余全都一个样。
接待他们的经理在一直旁边殷勤推荐:“这件黑色显气质……蓝色也不错,衬皮肤……白色缎面这套是主打款,顶级设计师纯手工剪裁,独一无二的花纹象征彼此唯一,非常合适结婚典礼穿……”
江杳听得脑仁子都快炸了,往沙发上一倒,决定摆烂:“妈,您帮我挑吧。”
袁莉知道自己儿子什么不耐烦的德性,也没强迫他继续看衣服,直接替他做主。
江杳窝在沙发上,眼皮半阖,从眼缝里望着段逐弦和经理交谈的背影,搞不懂段逐弦哪儿来这么多耐心,问面料,问工艺,问设计师,连设计理念都要了解,亲力亲为,积极主动,一点作为商业联姻牺牲者的自觉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江杳耳边响起模糊的声音:“醒醒。”
他睫毛颤了颤,没理。
下一秒,一只手伸进衣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动作不疾不徐,莫名带着几分挑逗意味。
他猛地睁眼,瞬间清醒了,下意识往四处看,他妈正在远处挑衣服。
还好他妈没看见。
江杳从下往上撩起眼皮,一双眸子压低,用口型骂了句“禽兽”。
段逐弦挑眉,似是坦然接下了这个称谓。
袁莉走过来,指着一件穿白色礼服道:“这套不错,你俩一起试穿一下吧。”
片刻后,先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是江杳,步子懒懒散散,像是还没睡醒,规整优雅的西装外套随意套在身上,没系扣子,衣摆往两边散开,窄瘦韧性的腰凸显无余。
江杳低头整理内搭的时候,对面的试衣间门打开,一条被白色西裤包裹的长腿从里面迈出。
他顿了顿,朝上看。
和他漫不经心的穿戴不同,段逐弦连衣扣都扣到了最顶端,宽肩长腿的身材把礼服撑得尤为挺括。
在一身白色的衬托下,整个人有些寡情,眉眼如同被冰雪映照,显得冷淡又禁欲。
仿佛和很多年前,那个趴在二楼走廊无意间垂眸的清高少年重叠起来。
但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江杳便回过神来,冲段逐弦道:“慢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贵宾室内,一路上的几个工作人员眼睛都看直了。
虽说在这种高档场所工作,接触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其中不乏少数既有钱又有颜的,但这么登对的两个帅哥一起出现,实属罕见风景。
站在镜子前,江杳看着里面并肩而立的两个男人,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像情侣装,好怪。”江杳嘟囔。
他还没做好跟段逐弦穿情侣装的准备。
“又不是没穿过。”段逐弦语气平平。
江杳看向他,指了指自己:“我会和你穿同款?逗我呢?”
就段逐弦那一柜子黑白灰棕,他一件也看不上,何况凭他俩之前相看两生厌的关系,只会凡事和对方反着来,绝无撞衫可能。
段逐弦道:“高中。”
江杳沉默半晌,无语道:“你把校服当情侣装穿,问过其他同学的意见吗?”
段逐弦扫了他一眼,转身朝他妈和经理那边走去,看上去不想再和他多言。
看着段逐弦的背影,江杳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他莫名其妙地扯了扯衣领,脑中忽然闪过一段往事。
高一春天,学校举行了一次集体公益活动。
江杳班和段逐弦班都被分到助农任务,田里的工作结束后,大家纷纷回到住处,江杳作为组长,负责收尾工作,最后一个离开。
最近刚下过雨,田埂又湿又滑,天色渐晚,他怕视力受阻,便下意识加快脚步,结果没看清路,一脚踩在湿牛粪上,整个人摔进泥水坑里。
尝试起身,几次未果,江杳暗骂一声,脚腕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
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双穿着黑色校裤的长腿。
他龇牙咧嘴抬头,对上一道浓黑的视线,因为背光,看不清情绪。
草,段逐弦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这是狼狈的他当时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段逐弦弯腰朝他伸出手,把他从泥坑里拉了起来。污水哗啦溅上段逐弦整洁的校服外套,段逐弦眼都没眨一下。
“能走么?”段逐弦问。
“能。”江杳逞强,往前走了两步,险些再次摔倒,好在被段逐弦扶住。
段逐弦直接矮下身,二话不说将他背了起来。
胸口蓦地撞上少年人略显单薄的脊背,江杳一惊。
被自己的竞争对手摆布,这叫怎么回事?
他不从,挣扎了两下。
“别乱动。”段逐弦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托住他两条腿的手也更紧了些。
江杳撇撇嘴,也怕段逐弦把他摔了,便没再抗拒。
校服外套在泥坑湿透了,被早春的风吹过,如同冰冷的铁皮贴在身上,江杳打了个寒颤。
段逐弦侧头问:“冷?”
江杳嘴硬:“不冷。”
说完就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喷嚏。
路过一家杂货铺,段逐弦把江杳放下来,走进店里,几分钟后,拿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蓝色冲锋衣出来,材质不怎么好,但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段逐弦的校服外套也湿透了,两人就地换上干燥厚实的衣服,段逐弦继续背着他,走完了一整条泥泞的村道。
活动结束后,他把那件沾了污渍的劣质冲锋衣拿回家,洗干净,挂在他衣柜的最里面,和一众名牌混在一起。
后来他和段逐弦闹掰,某天在衣柜里再次看到,当即气得就要扔掉,可走到垃圾桶边的时候,他迟疑了。
一分钟后,他把冲锋衣揉成一团,塞进了杂物箱的最底部。
他刚才没想起这事儿,是因为当时他穿上那件衣服的时候,心思特别纯洁,只觉得段逐弦虽然冷脸,但人还挺好的,完全没想歪。
视线追随着段逐弦,江杳眯了眯眼。
难道段逐弦当时顶着张死沉死沉的棺材脸,脑子里想的却是情侣装这种少儿不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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