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台君浓眉一蹙,神色不悦,那人立刻讪讪止住话头。
长阳松开长兮时眼眶仍有些泛红,转身径直问归台君,“白露,你见过长兮?为何不告诉我。”
归台君回答简洁,“只是容貌相似,不知是二公子。”
只是容貌相似,言下之意就是其他都大相庭径了。
几名世家子露出了然神色,互相挤眉弄眼的不亦乐乎。
他们都十分好奇公子长阳会怎么处置他这个弟弟。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照理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丢回凌霄秘境叫无心道人好生看管。然而出乎他们意料,长阳牵着长兮的手引他入座,让他就坐在自己旁边,嗓音有些哽咽,“从前爹娘有命,我一直不曾照顾过你……长兮,今日我见到你才不得不正视自己究竟逃避了多久,这样的我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他神色黯然,垂眸之时眼中泪光一闪而过,紧紧地攥住长兮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如今爹娘也不在了,你我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语毕他对长兮轻轻一笑,笑容温暖和煦,如万丈青阳。
在这样的笑意中长兮却感到害怕,午后的日光披在身上半点不觉得暖和,反倒觉得冷意沁人。长阳是真心诚意说这番话的,并非沽名钓誉,但长兮却觉得更绝望了。
他的兄长真的什么都比他好,这样的人,坐拥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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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之前看古早言情,女二基本上都不如女主,如果硬性条件比女主好的话就基本上都是恶毒女配,一直在想如果女二真的什么都比女主好又心地善良的话怎么办……
长兮:哎……
第65章 陆拾伍
[陆拾伍]
公子长阳将长兮安顿在风荷榭,也就是他的寝殿,自己则去了瀚庭君和桐花夫人生前的居所,还遣人给一同来的夜心安排了一间客房,离风荷榭不远。
入夜他擎着灯来风荷榭看望长兮,见他呆呆地坐在床前,心中一软,上前抚摸他的鬓发,手中一豆烛光照得两人如出一辙的面庞温暖如玉。
“在想些什么?”
长兮想的事情太多了。他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不怕我克死你吗?”
闻言长阳将手中的灯放在桌上,挨着他坐下,“怕的。”
他坦然一笑,“说实话,我还不想死。云中洲很乱,阳春书院亦如逆水行舟,我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绝不想英年早逝。”
继而他又握住长兮的手腕,“我不但自己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我已经从你这里拿走了一颗心脏,拿走了爹娘的疼爱,拿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实在太多了,我不想最后还害你性命,长兮,你相信我吗?我真的怕。”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长兮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点了点头。
他信。
“所以我从小就在逃避,不去想你在做什么,你过得怎么样……对不起,长兮,我太软弱了。”长阳垂下头,矜贵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一丝倦容。
“不,不……”长兮颤抖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我在湖中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幸福完满,我嫉妒,我愤恨,我幻想那是我而不是你……”
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胸膛,感受那颗皮肉之下孜孜不倦跳动的心脏。
这真的是一颗漆黑的心啊!
他们兄弟二人都被无形的洪流裹挟向前,然而他却在未曾谋面之时就默默地记恨着他的兄长。同样生而为人,长阳胸怀广阔,可他为何如此卑劣。
“但命运把你送到我面前,我怎么可能再逃避呢?”长阳轻轻抚摸他的后脑,“谶语或许是真,或许仍有转圜之地,我想我们兄弟二人应该携手面对。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保护,我又能做成什么呢。”
他再次抱住长兮,语气中带着感慨的笑意,“长兮,欢迎回家。”
自此长兮便在阳春书院住下了,所有人都敬畏地叫他“二公子”,可总是用打量的眼光窥视他,在背后偷偷议论。
夜心倒在阳春书院十分吃得开,他修理了好些个嚼舌根的人,没想到因此出了名,因他性子洒脱还交了不少朋友。
长阳所有的事都不避着长兮,二人总是出入成双,无论是处理阳春书院事务还是会客,总让长兮坐在他身旁。一次家宴上更是直接说道:“长兮是我的弟弟,你们如何待他,就是如何待我。若有人辱他,就是在辱我。”
长兮后来才知道那是燕州王城里的传闻传入了阳春书院,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他原先不在意世人如何说他,可现在不同了,他害怕这些浑话被归台君听到,届时他又会怎么想呢。
与长阳相比,他确实是个傻子,但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
他总是收到匿名信件劝他回凌霄秘境,于他于长阳都好。身边的侍卫也曾或委婉或直接地劝慰过他,但他只能心虚地沉默。
他像个沉默的影子缀在兄长身边,在每次归台君出现的时候贪婪地偷看他的一举一动。然而他看得越多,看得越仔细,胸腔里那颗坏死的心就酸得流水,叫他愈发自惭形秽。
就像此时长阳与归台君对弈,二人眼中只有彼此,他像一个下人干站在一旁,看也看不懂,只能翻来覆去地揣测二人的心意。
“近来可有结识什么有意思的人?”归台君状似无意地发问。
“这可难倒我了。如今云中洲四通八达鱼龙混杂,每日结识的人恐难列举,不知你想问哪个?”
归台君举棋不定,半晌才落子,语气平平,“有没有谁特别合你心意,相见恨晚,一拍即合?”
长阳抿唇一笑,“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查岗。你又不是我的道侣,可没权利问这么多。”
归台君眉头紧蹙,抱臂瞪着他。
长阳哈哈大笑。
长兮绞着衣袖,也勾起唇角一笑,想融入这不属于他的天地。可是太难了,太难了。他的阿归改头换面忘却前尘,眼中只有他的兄长一人,也只有面对长阳时他才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神情。
长兮努力回想阿归是怎么看他的,可是恍惚间他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太久,阿归的言行举止如隔山岳,他竟然看不清了。
那天回去长阳便问他,“你是不是喜欢白露?”
长兮连连点头,事无巨细把自己和阿归的故事一股脑告诉了他。
“难怪……当年他被仇家追杀,遍体鳞伤地闯入阳春书院,原来还有这段前情。”长阳拍拍他的脊背,“可他从未与我提起过……”
“他说他不记得了,还说从未见过我。”
长阳无言,有些遗憾地看着他。
“哥哥,”长兮全身心地依赖着他,“我真的好喜欢他,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那你……你是怎么想的呢?”
长阳走了两步,轻轻一笑,“简而言之,我只当他是至交,没有别的意思。长兮,当你看到这世界究竟是何等广阔,茫茫云中洲每日都在发生些什么事,或许会发现两个人之间的情爱极其渺小。我眼下还没有功夫应付这种‘小爱’。”
是的,他的兄长是一位有大爱的名士,和他这样在一己私欲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完全不同。
“但是,”长阳话锋一转,“我不是不知道白露的心思。在你之前,原本我想的是如果白露想与我结成道侣……也未尝不可。”
长兮如遭雷击。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可怜,长阳立刻安慰道,“不过既然长兮你喜欢他,那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你别怕,好吗?你喜欢他就去争取,白露是个好人,哥哥支持你。”
长兮如同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冲进长阳怀里,身体不住颤抖,“哥哥,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软弱,为什么回到了家,他却愈发像一只被抽掉了脊骨的丧家之犬,连露出獠牙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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