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莲怔怔地看着秦远峰,他平平无奇的脸上一双眼睛微微弯着,很温柔,却好像有些许水光。
“哈哈,这是天尊想出来的什么新招数吗?”曲莲忍俊不禁,伸手拍了拍秦远峰的肩膀,“你可是天尊派来监视我的神侍,怎么一不小心爱上我了吗?”
秦远峰脸上发烧,尴尬地挠了挠头。
“而且我看起来……难道很随便?”曲莲依旧笑着,声音却轻了下去,“要我喜欢上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呢。”
秦远峰隔着重重灯火看着他,曲莲沉静的面庞好看得让他不忍眨眼。
“何况……忘了他,我也舍不得。”曲莲笑了笑,有些孩子气地耸耸肩。
“……你原谅他了吗?”
“其实这一世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他也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放不下上一世的沉疴……”说到此处,曲莲又蹙起眉。
秦远峰连忙按住他的手,“会好起来的。”
长恨蛊,上一世的恩仇,都会好起来的。
这次曲莲沉默了很久,他好像没有那么坚定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心头的疼痛渐渐如潮水般褪去,往事无论是飞花还是风雪都化作沙滩上熠熠发光的彩贝,他好像也开始有一点松动。
“也许。”他笑起来,“也许有一天,会好的。”
就是这么一句缥缈无依的承诺,秦远峰的眼睛却红了。
冬去春来,曲莲的伤渐渐好了。在屋里拘了一个冬天实在难受,一入春他便跟着陆离到处乱跑,有时到山沟沟里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几次也遇上一些危险。然而没有宁氏子弟在旁指指点点,陆离一身剑法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秦远峰一介天宫神侍在侧,都轮不到曲莲出手,办案便也像游山玩水一样轻松。
直到春分刚过,一天夜里四人照例齐聚曲莲的梦中。江澜近日愈发心神不宁,方小婉便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木头,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今早急急忙忙去办你的‘私事’去了,究竟是什么事?”
眼下现世中四人并不在一处。曲莲和陆离正在宛州附近,先前办的钩蛇案仍有漏网之鱼,两人又清理了一些,正打算不日启程回琴州。而江澜和方小婉本该在琴州小院的,原来今晨江澜突然说有私事要办,正巧他要办的事也在宛州,现下正睡在驿站里。
江澜眉头紧蹙许久不说话,曲莲探寻地看了他一眼,便知应该是与他的身世有关。
江澜知道瞒不过曲莲,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陆离和方小婉,想着四人确实是生死与共的交情,何况连曲莲都交待了自己的过往,那他的那些心思也不算什么。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来云中洲是为了寻一件我们族中失落多年的宝物。”
方小婉一惊,紧张地问他,“那你找到了吗?”
江澜看她一眼,郑重地点头,“找到了。”
“找到了?那你……你要回去了吗?”方小婉的声音越来越轻,吊着一颗心不安地瞥着他。
“在我上云天宫之前我就找到了,东西就在宛州。可是……我带不走。”江澜有些懊恼地捏住茶盏,“但是现在要被人发现了,我怕出事,得前去盯着。”
曲莲见他分明有许多实情斟酌着没说出口,温言提议道,“反正我们就在附近,不如陪你一起去看看。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江澜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方小婉扒住江澜的手臂,“在宛州何处?我也去。”
“你就不必掺和了。”江澜挣开她,别过头去不看她,“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春草堂马上要举办昆仑大会,你好好准备正事要紧。”
方小婉怀里一空,失落地望着他。近来总是这样,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推,她茫然之余还觉得十分委屈,难道她不是他们中的一员?难道她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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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荧:世上马甲千万万,这个不行我就换。
过渡章,马上进入江澜小副本,很快就结束,推动下剧情~
江澜:怎么了我的故事难道不重要?我就是个工具妖?
第74章 柒拾肆
[柒拾肆]
宛州临海,东面是一片平原滩涂,海风阵阵带着些许腥涩的气息。然而往西走去地势俶尔拔高,大小丘陵星罗棋布,便依照山川与河流分为大小八座城池。
江澜要去的地方是宛州南部的青城。宛州本来就属九州中偏远贫困之地,这个青城在宛州八城中又是出了名的清苦,四人在剑上掠过,脚下俱是荒山野岭,少见良田民居,许多地方根本无人居住。
不过少有人烟的地方风景倒是十分秀丽。宛州春日阴雨绵绵,放眼望去满山翠绿欲滴,林间雾霭都仿佛沾上些许绿意,几道河流如美人腰带缀在山间。
方才还能依稀看见村落,而江澜轻车熟路带他们进了深山。山下有一间破庙,匾额上字迹斑驳,好似被人刻意划去了,陆离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看得出是“玄帝祠”三个字。或许是云天宫建立之后破除旧俗,被人砸了招牌,整座庙破破烂烂,神龛上空无一物,但不知为何内里十分干净,好像还有人时常来打扫。
“这里的村民都很信这个‘玄帝’,不过不敢声张,都是偷偷摸摸来祭拜。”江澜低声说道,不在此多做停留,领他们进了山。
除了山下那座庙,这还真是座荒山,山中都未修路,草木蓊郁生得恣意快活,根本没有人走,一路以来也未见任何石碑,就连这座山叫什么名字都不得而知。
陆离问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山里?”
江澜点了点头。
他们身边还有个天宫神侍秦远峰寸步不离地跟着,也不好说太多。好在这些日子下来,秦远峰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要曲莲不越境,不杀人放火,旁的事情他一概不问。
然而走进一片竹林,不知从何处传来茫茫白雾,越往里走雾气越稠,曲莲鼻尖微微一动,“此雾有毒。”
江澜一讶,“我来过好些次了,我怎么没发现。”
曲莲失笑,心想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怕这种雕虫小技。继而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枚方小婉制的清心丸递给大家,自己也含了一颗。
竹林中不仅迷雾重重,还设下机关。曲莲对于奇门遁甲之术一知半解,江澜带着他们在林子里瞎转悠,自己也出了一头热汗,“我每回都要在这里卡上好久。最吓人的一次足足困了我两天一夜。”
陆离刚入云天宫时倒上过几天丹鼎阁的课,但也是个半吊子。
一直抱臂在旁事不关己的秦远峰嗤笑一声走上来,“看你们几个这个样子,看来云天宫让弟子多上些通识课触类旁通是对的。”
原本缀在众人身后的尾巴现在成了领头羊,秦远峰拿自己的剑鞘在地上敲敲打打,忽地一顿,“这迷阵被破坏过。”
“对对,有一条路可以出去,但我也总是找不到。”
在秦远峰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穿过竹林,又在野林中跋涉许久,眼前豁然开朗。
方才头顶遮天蔽日的枝叶散去,熹微阳光洒在山间,泉水淙淙自岩石中涌出,在低处形成一片碧蓝色的湖。蓝天与青山映在湖中,日光照耀下湖面蒸腾起袅袅烟气,连缀成片在湖面上飘荡,远望去仿佛晴日落雪,又似一片茫茫芦苇。
整片天地灵气充沛,如同一场大雨洗刷人的心肺,让人不禁感叹天地之广阔,造物之神奇。
江澜正要出去,又猛地退了回来,“嘘!他来了!”
四个脑袋齐齐缩回去,陆离的心砰砰直跳,目不转睛地等了许久,才等到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褪色的旧衣,腰间以一根麻绳松松地系着,一手捧着一个木盆,一手拄着一根拐杖轻轻地敲打松软的泥土慢悠悠地走。这一路以来确实没有路,然而眼前湖边却被生生开辟出一条小道一直绵延向远方,而这人也正是踏着这条小道而来。
……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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