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必是一场鏖战了。
曲莲眼前明明灭灭,颤抖的视野中渐渐映出秦远峰的身影,没来由地让他心脏一搐。
秦远峰这么担心他的安危,也只是身为神侍的职责而已吗?
那样焦急的神情,扶过他背脊的大手,都让曲莲不得不想起一个人。
太痛了,太痛了。
曲莲失神地望着远处,不知是伤口在炽痛还是蛊毒在侵蚀他的意志,他忽然久违地放任自己去想念一个他不敢想念的人。
其余几人将阿玄团团围住,在秦远峰击退阿玄之后,主要出手的却是钟夔。
他兴奋至极,双眼迸射出奇异的光彩,手中刀光凌厉招招皆为死手,江澜不得不出言呵斥道,“你想做什么?退一万步也该将他交回云天宫而已,你这是想杀了他!”
钟夔愈发不解,“你们究竟和这怪物有什么交情?他方才出手伤人,我今夜就要斩杀他于刀下!”
“诸位,诸位!求求你们不要伤他!”严雪枝看不见周遭,只能跌跌撞撞地乱走,“他是因为我才暴起伤人的,他只是怕你们要害我!我们这些年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求求你们放开他,我带他走,我们避世而居,绝不打扰任何人……”
他只能听见道道剑气在耳边呼啸,心绪翻涌之下,他连耳朵也不好使了,根本不知道阿玄在何处,只能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雪枝哥哥,你太糊涂了!”严故闻闻言愈发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提着剑专门逮些漏洞下黑手。
这可苦了秦远峰和江澜二人。
阿玄发疯状如野兽,毫无差别地袭击他们,而几名少年又卯足了劲儿想要建功立业,对阿玄出手是招招毙命。秦远峰和江澜在这战局中最为尴尬,他们就是来劝架的,退要防范阿玄伤及自己、伤及曲莲、伤及几位少年,进又不能真的伤了阿玄,当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忽地几人一时不察,让钟夔一刀捅进了阿玄的身体,他发出一声野兽的咆哮,将钟夔掀飞了出去。
“钟夔!”他的两名小友惊叫出声,却苦陷战局无法脱身。
他这一跤摔得不清,头颅重重地磕在了树干上流下血来,那厢秦远峰取出捆仙索要捆阿玄,却发现这东西对他也根本没用。
云天宫为了保护这珍贵的“土壤”,可不只是设下毒雾和迷阵这么简单,还在阿玄身上刻下密密麻麻的符咒,水火不侵。虽然迷阵因为前阵子青城地动出了缺口,但阿玄身上的符咒却完全没有失效。
钟夔这一刀本来也根本伤不了他,在未触及他肌肤之前便仿佛击在了铜墙铁壁上。秦远峰和江澜也正是因此才稍稍放松了警惕。可是钟夔的刀非同一般,在那刹那忽地喷射出一股纯粹的灵焰,竟然在一瞬间破开了那道铁壁,成功地伤到了他。
这下阿玄发了狂,他力大无比,拔起一棵巨树狠狠砸向秦远峰,秦远峰和江澜狼狈闪躲,江澜不得不喊道,“严雪枝严公子!我们没有恶意,还请你劝劝阿玄暂且收手吧!”
事到如今却说没有恶意,谁能相信?
他自知理亏,无奈道,“其实我们和钟、严、李三位公子并非一路,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护你们周全,请你相信我们。”
语毕他向秦远峰使了个眼色,他们捆不住阿玄,只能将严故闻和李鸿飞捆了丢给陆离,以防他们再帮倒忙。秦远峰接着去寻钟夔,最麻烦的就是他,要不是事发突然,真的早该一开始就把这小子给制住了。
可是有人却比他先到。
严雪枝站在钟夔面前,手中拿着钟夔的刀,浑浊的双眼冰冷地“盯”着地上动弹不得的钟夔,像在看一个死人。
“严……”
严雪枝已经举剑愤然砍向躺在地上的少年。
“嗡”。
极轻极弱的一声,刀尖被两枚手指轻轻捻住,如同拈花一般的姿态,严雪枝手中的刀却不能再前进分毫。
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钟夔面前。他的身影过于伟岸,刹那间钟夔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连惨淡月光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许是因为剧痛,他的双目霎时濡湿了。
这身影太过熟悉。时间过去了五年,他已从垂髫小儿长成如今翩翩公子,而眼前这个人却一点也没变。依旧是山一样的宽肩,依旧是孔武有力的臂膀,依旧会在他危急时刻以这样一个沉默的背影挡在他身前。
秦远峰怔了片刻,很快夺下严雪枝手中的刀,“严公子,我们所言非虚,还请你让阿玄冷静下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向来沉默的宇文纛发话了,他声音低沉,吐字浑圆,亦如他的身形一样可靠有力。
“此次是云天宫疏忽。此地结界已经受损,不再适宜居住。云天宫会另寻一个宝地请你们前去,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严雪枝愣住,钟夔却先咆哮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云天宫要养着这个怪物?你算什么人,竟敢代传天尊指令?”
宇文纛的背脊微微一颤,左手无力地垂下。即便是他这样强壮有力的手上也挂着一枚戒环,玉洁冰清,与他深色的肌肤格格不入。他低声道,“我不会说谎。”
话语间江澜引严雪枝到阿玄身边,阿玄还想奋起伤人,严雪枝却急着要看他伤口。江澜自知短时间内无法取信于他们,只好拿出伤药交给严雪枝,让他们自己处理一番。
阿玄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窝在严雪枝怀中,双眼湿润明亮。他被钟夔伤在肋间,肋骨都断了,没了一大片血肉,呜呜地冲严雪枝叫唤,严雪枝在他身上摸到粘稠的血,慌张得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江澜越看越不对劲,“钟夔,你是用什么伤的他?”
躺在地上的钟夔冷嗤一声,洋洋得意地笑起来,“他这伤是好不了了,就等着血尽而亡吧。”
宇文纛猛地转过身去,双目圆睁瞪着他,钟夔下意识一个瑟缩,继而被自己的本能激得发起怒来,“你看我做什么?我现在做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江澜顾不上旁的,猛地跪倒为阿玄查看伤势,但果然药石罔顾,江澜急得红了眼,心中却猛地蹿出来一个声音:
如果阿玄就这么死了,他是不是可以趁乱取走他的脊骨?
可是那然后呢?
然后他就通过冰原之门出云中洲去,他就完成了来云中洲的任务。
可是和他一起来的曲莲、陆离、秦远峰,他们又会怎样呢?云中洲得知他抢走了天尊赖以生存的长生不老药,又会对他们族人做出什么事来?
他来云中洲之前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死局。他找到了父亲的脊骨,却没有办法将它带回去。他本来不是来交朋友的,可是不知不觉他竟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即便有一日他真能全身而退,他又舍得退吗?
宇文纛不再管钟夔,上前一把夺过严雪枝怀中的阿玄,“他急需治疗,我带他上云天宫。”
语毕他便如一道流星驶入破晓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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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纛:对不起,我没教好他
第79章 柒拾玖
[柒拾玖]
三名少年自然是想头也不回地追着宇文纛上云天宫去,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钟夔仍躺在地上,而严故闻和李鸿飞被捆仙索绑得结结实实。
严雪枝这下如疯了一般抓住江澜的衣襟,“你们把他带去哪了?我也要去……他、他离了我活不成,我也离不了他!”
江澜抿着唇,回身为难地看着陆离。
本来他们只是想悄悄地来看一看,不让霜州来的人对阿玄出手,不想惊动云天宫。毕竟江澜身份敏感,一旦捅到云天宫去,他的身份乃至他来云中洲的目的都昭然若揭。见霜州派来的是三名小辈,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想着事毕之后再作收场便是,怎料钟夔是这样一个大麻烦,自己惹下祸事不说,还引来了宇文纛。
江澜脑中是一团乱麻,下意识去问曲莲,“曲哥,我们……该跟上去吗?”
“跟什么跟,没看见他伤得很重吗?!”秦远峰咬着牙,语气很冲,让人有些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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