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兮被吓了一跳,新奇地探过头去看。
这只眼睛呈红色,眼中隐约有金色锋芒,不似人眼,更像是属于什么上古妖兽。它吃了阿归的血后十分活泼,眼珠子滴溜溜灵活地打转,上下打量眼前这位陌生人。
“这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宝,此刀名为见微,世人称它为‘天眼’,能通晓古今。”
长兮叽叽喳喳地问了许多问题,阿归耐心地一一解答之后侧过头问他,“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其实即便是他们家族也并非无所不能。首先天眼不能看到万事万物,而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碎片,其次天眼看到的他们未必解得出来,而即便解出来了道破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必须慎之又慎。
但是眼前这人不一样。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即便付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原本兴致勃勃的长兮忽地无措地安静下来。他绞着手指像个傻子想了许久,嗓音轻得像要化在风里,“我想知道……会,会有人爱我吗?”
这个问题阿归都不需要问天眼。
“会。”他斩钉截铁答道,“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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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兮:会有人爱我吗?
阿归:会!让我,爱你
长兮:……然后把我抛弃?
第62章 陆拾贰
[陆拾贰]
好景不长,阿归才能坐起来的第二日他又卧床不起了,而这次的症状来得气势汹汹,长兮跪在床头握住他的手束手无策。
阿归浑身火炉一样发烫,汗水打湿了衣襟,长兮求仙鹤去找师父回来,自己只知道给他喂仙草,打了热水给他擦身。阿归在无边黑暗中踽踽独行,偶尔醒来只把长兮往外推,面上满是屈辱和不堪,“你……你别碰我……”
是蛇妖给他下的情毒。
山上如同一个桃花源,而山下的世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他们族人之血能够与天眼通灵,多的是女子上赶着要给他传宗接代,他防不胜防,也中过这么一次招。然而此前他一直用毕生内力压住毒素,不想此毒深谙趁火打劫之道,要在这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好热、好……好热……”
他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在岸上翻来覆去,这一副伤痕累累的躯壳正在悄然死去,长兮清澈的双眼仍在注视着他,他却丑态尽显,毫无尊严。
他奋力将长兮推开,可长兮却不走,他什么也不懂,看他这样难受不禁流下泪来,无师自通地将他抱在怀里。即便是拥抱他也不敢用力,可在倍受情欲煎熬的人脑中却掀起了滔天海啸,阿归将他翻身按倒野蛮地咬住他的喉管,那一刻他彻底化身为兽。
他在长兮身上肆虐,可长兮却像一汪清泉,始终温柔却坚定地滋润着他,容纳他的一切鲜血和挣扎,不安和污垢。
仙鹤没有带回师父,却带回来一本书。
长兮按照书上的法子给阿归治病,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阿归病情渐渐稳定下来,这就是最重要的事。一日他终于恢复神智,睁开眼却无颜面对长兮,可长兮却浑身赤裸地抱住他,欣喜若狂,“你醒了!”
他快乐地跑出去又跑回来,带着一身冰雪的气息重新抱住他,慢慢跪倒在床前,眼中含着劫后余生的泪水,凝视着阿归的眼神如同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可他什么都不懂的。
怎不叫人心生遗憾。
“你不该让我做这种事的。”阿归的脸因为羞耻而发红,“这种事……只有情人之间才可以做的。”
“情人?”长兮好像被这两个字震住了,双手僵在身前。
此言一出,两处惆怅。
阿归惆怅的是长兮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长兮却以为自己不是阿归的情人,自作主张做了僭越之事。
“我……我在山上看到过雪兔叠在一起,我还想原来也是生病了么?我、我不是故意的。”长兮干巴巴地道歉,“你……你忘了吧。”
“不是生病了,它们是在……在交配。”阿归看他实在可怜,这个年纪还对人事毫不知情,硬着头皮与他多嘴几句,“交配之后便能繁衍后代。”
长兮身子猛地一震,瞪大眼睛盯着他。
阿归心中满是懊丧,不禁垂下头看向宝蓝色被面。现在这傻子总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他甚至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如此也好,本来他们之间就绝无可能,有这一段露水情缘也给他留些许念想……可这样糟糕的念头一经察觉又唤起无边无际的懊悔与羞惭,他整颗心都快被撕裂了。
怎料下一秒长兮却扑了上来,一双乌黑的眼亮晶晶地望着他,“那我也可以吗?我也可以……我们也可以……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吗?我会对他很好,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绝不会让他孤身立于风雪。
绝不会让他自伤自残只为见亲人一面。
“不管他什么样子,不管他是人是妖物是什么都好,我都会对他很好很好的!”长兮紧紧抱住他的腰,“我知道你要走……我……我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我太孤独了……我真的……”
他只想要一个人,无论是谁都好……
他只是……太孤独了。
他单薄的脊背在阿归怀里颤抖,阿归沉默许久还是不得不告诉他,“你我都是男子,我们不会有孩子。”
他们之间缄默不语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长兮不得不直视残忍的现实,阿归于他也不过像一场风雪,落完以后大地依旧光洁如新,他依旧孤身一人在寒冷中茕茕孑立。
那片背脊颤抖了许久,阿归的皮肤触到一两点滚烫的水滴。
许久以后,长兮从他怀中抬起脸,依旧是一个灿烂的笑,“那等你伤好出去以后,我就在湖里看着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从此以后在他贫瘠的生活里他牵挂的人除了师父、爹娘和哥哥,又多了一个阿归,这样一想也不错。
傻子笑得开心,傻子什么仇也不记。
或许让他一直傻下去是最好的选择,在这一片白茫茫雪地上的神殿中,他永远干净无暇,不用去碰尘世间的蝇营狗苟。
但是阿归俯下身轻轻啄了一记他的唇,这湿润的唇角还带着些许咸涩。
“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吧。”
他握住长兮的手,不想他再做个傻子了。长兮不懂的一切,他都愿意一字一句地教他。
师父不回来他们都无法打开山下的结界,不过好在师父每次下山的时间不会太长,而阿归确实也重伤难行,如果这个样子回到九州怕也是会被各路豺狼虎豹吃得骨头都不剩。
在阿归安心养伤的过程中日子过得十分闲适。他不许长兮再像小狗似的蹲在床头,两人就并排躺在床上,屋内烧着热烘烘的火,没日没夜地瞎聊。
阿归解释了很久他为什么亲长兮,谈到情爱,谈到喜欢。
长兮马上说,“那我好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吗?”
“……你的喜欢可能不是我说的喜欢。”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我想一直看着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样算不算你说的喜欢?”
长兮的眼神太过清澈无垠,世间万物都在这样的眼中无所遁形。
阿归根本无法抵挡,支支吾吾说,“只是因为你只遇见了我,以后我们出去了你会看到苍茫九州,人如恒河沙数,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长兮摇头,“我在湖里看到过的,没有人像你,我好喜欢你。”
语毕他凑上前去捧住他的脸连连吻他,像一只初生的小鸟轻轻啄着,阿归按捺不住翻身压住他,无奈地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你看我身受重伤也该知道我在九州并不好过,世人对见微虎视眈眈,将我视为怪物……”
“那你一个怪物,我一个妖物,我们正好配一对。”长兮笑得眉眼弯弯,提起陈伤竟然也不怎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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