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神情空洞,嘴角轻轻一陷,“难为你。”他借着一豆火光看清他手中之物,“乌金石?你这么笃定能开出灵玉来?”
“当然了,而且是极佳的一块灵玉。你看不出来吗?”
洛英抿唇,“我不过肉眼凡胎,怕是看不出来。”
他这么答,曲莲倒也不觉得奇怪,笑眯眯道,“那以后我帮你看。”
他握住那枚锁灵雷,手上倏地浮起一层淡淡灵光。与洛荧骄横跋扈血红色的灵流相反,他五行属水,灵流亦是晶莹剔透的蓝色,那层蓝色如梦似幻缥缈难捉,却在他手指轻抚之间将坚不可摧的锁灵雷如拂沙一般层层拂去了,周遭扬起一片细碎的白雾。
洛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形状姣好的脖颈有些僵直。
锁灵雷漆黑的外壁层层褪去,如被流水冲开,那石屑乌中带金,飘摇坠地如暗夜星沙,不甘地露出里面一块莹白如霜的美玉。
从不见天日的石屑中骤然面世,美玉射出道道璀璨光芒,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照得曲莲整个人光芒万丈,如同神祇。片刻过后那光芒渐渐收敛,曲莲轻轻吹干净手中的灵玉,提剑走向铸剑炉,将明音的剑与灵玉一齐丢了进去。
炉中还残存着方才洛英点燃的一豆灵火,曲莲合上剑炉,微微后退数步,只听得山体中“轰”地一声嗡鸣,七号剑炉火光冲天,炉中的剑几乎是瞬间化作了铁水!
山洞中的弟子都觉得脚下一震,“发生什么事了?”
“是七号炉。”另一弟子答道,“洛阁主在里边,不知练什么好东西。”
众人安下心来作鸟兽散,殊不知他们口中的洛阁主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半分灵力也未催动,只静静地看着滔天火光映着曲莲皎皎侧脸,美得有些骇人,他却毫不自知,兀自苦恼着,“此剑好像还未取名。叫什么名字呢?”
曲莲揣手而立,满意地点点头,“叫‘震天’吧,明音明音,终有一日会一鸣惊人、清啸震天的。”
松径丹霞染,幽壑白云归。
洛荧却没心思赏这落日美景,他提着剑负气回到止水榭,一干侍卫看见他都哆哆嗦嗦迎上来,个个儿见了鬼似的,“二二二二二少爷!”
“二什么二?不会好好说话?”
“二少爷,大少爷把那个……”侍卫心虚地疯狂眨眼,“那个傻子给带回止水榭来了……”
“什么?”洛荧心头火起,心想好哇,自己来了,倒省了他上门去找麻烦,一时竟不知是火冒三丈还是欣喜若狂,转头气势汹汹地问道,“人在哪?”
“在、在大少爷的万物庐。”
洛荧快步走上去,连一身汗湿的玄甲也来不及换,待到门前就看见洛英的贴身侍卫宁真正垂着头蹲在路边,洛荧蹙了蹙眉。
宁真见他站起身,他向来寡言少语,简直与哑巴无异,见到洛荧也只是垂下头,连句二少爷也不会叫。
洛英曾说他是一条不会叫的狗。
也好。
洛荧越过他推门,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笑语,刹那间他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具体是何情绪他还来不及辨别,便已一脚踹开了门,瞪大眼睛兴师问罪,“你怎么在这里?”
曲莲正蹲在药田里端详一株形状奇特的灵植,被这么一声大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辜地盯着他。
洛英原本背对着他,轮椅往回一转,露出他笑意盈盈的脸,“小荧回来了。人是我带来的,怎么你找曲公子有要事吗?”
“哥,这话该是我问才对,你找这傻子有事吗?干嘛把他往家里带。”洛荧满肚子都是火气,还记恨曲莲方才说他“这么弱成这样”,恨不得现在揪起曲莲把他暴打一顿才好,好让他知道究竟孰强孰弱,最好再捂住他这张嘴,让他三天都不许再说话。
“洛荧,不得无礼。”
洛荧知道在他大哥面前是教训不了曲莲了,便抱臂喝道,“你出来。”
曲莲指了指自己,“我吗?”
“废话,不然还有谁。”
曲莲有些不舍地摸着那棵灵植,好像不是很想理他,“什么事?”
洛荧见他还眷恋上了,恨恨咬牙,“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否则你家那两位又大呼小叫地四处寻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我送你回去。”
在路上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此话有理,曲莲点点头与洛英道别,脚尖在田埂上依依不舍地磨蹭,“那公子我先走了。”
“想见我的时候,欢迎随时再来。”
曲莲用力点头,“嗯。”
“再来?”洛荧震惊地丢开手臂,“哥,你叫他来做什么,他笨手笨脚的,不得把你这地方给毁了?”
“小荧。”洛英不悦地蹙起眉,“够了。”
曲莲眼神在他俩中间打了个转,自己乖乖地走出门去,还想与洛英再说些什么,也在洛荧凶狠的眼神吓憋了回去。
他揣着手战战兢兢捏着自己的袖子往外走,只见洛荧鬼魅一般跟了上来,几乎贴着他的背脊,他加快脚步连连摆手,“我不要你送,我认得路!”
洛荧却猛地扑上来行云流水地把他推了出去,一出门就提起他的耳朵,“你在斗佛台下看得好生开心,叽叽喳喳的说谁呢?”
“哎呀,好疼、好疼。”曲莲个头矮,被他提得不得不踮脚,挣开他鹰爪似的手指捂住耳朵,眼底已经浮起了一层水雾。
洛荧被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动作一顿,忽地想起一些零零碎碎旖旎缱绻的画面,登时一把火烧上心头,愈发愤怒地向他扑过去。
曲莲吓得躲到树后,洛荧又来抓,没想到这个小傻子看上去反应极其迟钝,在此等生死关头动作还挺快,洛荧只摸到他一片衣角他便蹭蹭蹭爬上了树,坐在郁郁葱葱的枝头捂住耳朵盯着他,如临大敌。
洛荧笑着磨牙,“哼,你会爬树,难道我是死的吗?”
他一个纵跃身形腾空而起,如鹰振翅张开双臂把曲莲逮了个正着,死死捉在怀里,冷笑道,“抓到你了。”
“……”
“……”
一名止水居弟子扛剑回来,只见门口大树摇摇晃晃,抬眼一看双眼一阵剧痛,狗眼差点没给闪瞎了,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慌忙拄着剑落荒而逃。
洛荧:我为什么要抱住他啊?
曲莲捂着耳朵警惕地盯着他。
洛荧:请问这时应该怎么放开比较自然?在树上等,很急!
“你……”洛二少爷向来是不知讲道理的,心虚之时更要先发制人,心越虚声越高,“你做什么?”
曲莲还捂着耳朵,小声道,“你力气好大,弄得我好疼。”
“你……”洛荧的脸热得冒烟,身上更是呼呼地出汗,瞬间打湿了背脊。
“为什么揪我耳朵?”曲莲很委屈地扁着嘴,“我师父都不揪我耳朵。”
“谁叫你说我弱。”提起这事洛荧就来气,他终于松开手,凶巴巴地拉过曲莲的手掌,看他手指纤长,手掌白净一寸茧也不见,嗤笑道,“你连剑都没有,居然还敢说我弱?你可知道小爷我连着几年斩获秋声阁榜首,这是你,和你那两个弱鸡朋友,此生都无法企及的。你竟然还说我弱?”
“你!”曲莲突然生气起来,两道长眉倒竖,一把推开他跳下了树干。
“喂!”洛荧快步追上去,“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生什么气?云天宫便是强者为尊,有本事你自己去打秋声榜?自己一无是处还对其他人评头论足,如此大言不惭,我还不能说你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几句话传出去不得叫人笑话死了。”
说到此处他莫名放低了嗓音,自以为缓和了语气,可曲莲却半点情面不给,仍是气冲冲地往外走。
“你站住。”洛荧一把抓住曲莲的肩膀,“话不说完就走,你懂不懂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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