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曲莲凑得更近了些,双唇拢起,对着他轻轻吹气。
分明是再小不过的气流,洛荧却忍不住闭上了眼,像被火烧了一样,额角甚至淌下汗来。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侧过头去不敢再看,“不疼。很凉。”
凉才好,他现在整个人沸反盈天一点就要着了,恨不得用冷水从头泼到脚,也好让自己清醒清醒,眼前这傻子空有一身皮囊,不过是虚妄色相罢了。
可恨他在这苦苦挣扎,始作俑者却毫无察觉,只是心无旁骛地给他上药。
从面颊,到脖颈,肩膀,胸膛,腰腹……
洛荧忍得辛苦,把自己舌尖都咬出血了才憋着没起什么丢人的反应。他尝着满嘴铁锈味,冷眼看着曲莲俯在他身上,如同修复古籍一般一寸寸地查看自己的身体,忽地嘲道,“好看吗?”
“什么?”曲莲抬起头。
他这一抬头便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清瘦的胸膛,洛荧无由想起兄长房内有一件传世珍品白瓷,就是这般皎皎如玉,滑腻流畅。就连他脖颈上的粉色伤痕都如瓷器上的裂纹,丝毫不减动人丽质,反而添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不是说我没什么好看的么。”洛荧控制不住自己的唇舌,听见自己近似冷酷地问道,“好看吗?”
他本不期待曲莲给他回应。他这语气分明是少爷脾气发作,谁听了都要退避三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奚落更为合适,只觉着自己有满心的不痛快,眼前的傻子却浑然不觉,实在……
可恨。
“好看的。”怎料曲莲稍稍坐起,空着的左手轻轻放在洛荧精瘦的腰腹上,“你很好看的。我很喜欢。”
他的背脊很直,床幔忽地落下一角垂在洛荧眼前,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曲莲的腰线蔓延下去。他急得额角沁汗,喉头绷得死紧,这时候甚至庆幸曲莲绑住他的双手,否则……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洛荧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操控了,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到底是哪里好看,哪里喜欢?”
不要再回答了,你这个傻子。
你不知羞的吗,问你什么都答。
“你很强。”曲莲很认真地回答,冰凉凉的左手轻拂过洛荧的宽肩,握了握他结实的上臂,又回到腰际,羡慕地摸着他的腹肌,“看出来很有力,很会使巧劲。”
“……别说了。”
“?”曲莲没听清,拨开纱帐去看他的脸。
“别摸了。”洛荧烦躁地闭上眼,眉头紧蹙,极力掩饰通红的耳根,“……我叫你别摸了!”
“哦,我弄疼你了吗?那我轻一点。”曲莲钻回去,洛荧阻拦不及,就听见他“咦”了一声。
洛荧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怎么……”曲莲小小声,“你怎么竖起来了啊?”
“小莲儿,怎么这么久不出来?”
门外传来陆离的大嗓门。
“糟了。”洛荧咒骂一声,狠狠坐起长腿一横把曲莲掀开,“快穿衣服!”
曲莲不解其意,洛荧真的是又急又冤,只能鲤鱼打挺用肩膀去顶他,“快穿衣服,别让他进来!”
怎料他用力过猛,没把曲莲顶开,反而狠狠地把他撞倒压在了身下。而外头的陆离早就听见他气急败坏的两声“快穿衣服”,登时一把火烧上天灵盖,一脚踹开房门冲进来,瞪大眼珠子看着光着身子叠在床上的两人。
“洛如煜我日你祖宗!”
陆离破口大骂,猛地把他从曲莲身上推开,憋红了脸像只着急的老母鸡,他左手还挂在脖子上分外滑稽,歪着身子匆匆从地上捡起衣服盖在曲莲身上。
“我才日你祖宗!”洛荧简直跳到黄河也说不清,“又不是我要光着的!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做些什么?真要有点什么也是小傻子用他在青楼学的那一套勾引我!”
他火冒三丈气喘吁吁地吼完,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却像钟声一样嗡嗡的,在屋内反复回荡。
三人渐渐都冷静了下来。
曲莲的眼珠子不安地转了转,强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好似什么也没听懂。
洛荧胸膛起伏,一双眼血红得宛如野兽。
“小莲儿,”陆离嗓音很紧,“先把衣服穿上。”
“好。”曲莲垂下眼帘,气定神闲地把衣服穿好。房中还是剑拔弩张,他平铺直叙地解释道,“确实是我自己脱的,陆妈,你不要生气了。”
陆离叹了一口气,看他这样子也不好责备他,“教你的口诀忘了?不能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曲莲一笑,仍是傻傻的,“我不是随随便便脱的,是让他乖乖上药,我以为他不是别人的嘛。”
“以为”。
洛荧心头一刺,却无端无颜抬头,只躲在帷幔里。
“我出门叫人给你送干净衣服来。”陆离揽过曲莲的肩,“走了。”
洛荧才抬起头,隔着重重纱帐看见他们俩穿的都还是昨日的衣服,风尘仆仆的,也没顾得上换,又想起方才看见曲莲眼下青黑,不知道是不是照顾了他一夜。
“吱呀”一声,门外夏日明亮的光转瞬即逝,屋内的尘埃都静了下来。
陆离合上门,揉了揉曲莲的脑袋,“下回晓得了吧?”他看着曲莲的侧脸,话又不敢说重,但仍是担心,轻声劝道,“别多想,他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曲莲低头笑了笑,“当然不会了,我是傻子嘛。”
傻子懂什么,怎么会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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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莲:你怎么,你怎么……
洛荧:我不是我没有!它本来就长这样!你别乱说啊!你碰瓷!
第22章 贰拾贰
[贰拾贰]
不多时玉映山庄的下人便将干净衣物送进房里,且很体贴地放在外间。
对方合上门之后,洛荧翻身坐起,手腕燃起一圈灵火烧断了绳索。他松了松腕子去拿匣中的衣物,手指捻了捻布料,确认过是新的才放心穿上。
屋中有一面铜镜,洛荧龇牙咧嘴看着镜中自己焦糊的发尾,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柄匕首随便修了修,虽然头发长长短短,好歹比刚才能入眼得多。
除了衣物之外还送进来一个木托盘,摆着几个包子一碟糕点和茶水,洛荧心里记挂着事,就着茶水漱了漱口,三两口吃干净包子便提剑出门去。
那名下人候在门口,见他出来低眉顺眼地问了声午安,规规矩矩领着他往堂中走去。
院中日光充足,洛荧眼尖一下子便看见下人一身素缟,“出什么事了?”
那人欲言又止,掩面低叹道,“小的口拙怕说不清,洛二少爷还是一会儿堂中问吧。”
行动间穿过长廊,洛荧隐隐约约听见庭院深深中传来的哭嚎啜泣之声,路上偶尔遇见端着水盆、拿着食盒行色匆匆的下人,无一不是步履匆忙愁云惨淡的,他忍不住拧起眉,难道他被天雷劈晕过去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洛荧加快脚步,哭嚎声愈来愈响,吵得他脑仁疼。
下人引他到了宁府祠堂,人来人往地张罗着白布黑纱,除了堂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其余人俱是噤若寒蝉,双唇紧闭,生怕多说一句话触了主人家的霉头。
这番阵仗定是有丧,而且死的人显然身份显贵,难道是宁广仪?可是当时那名叫做方小婉的医师并没有提到谁性命垂危……
洛荧很快就不用疑惑了,堂中人头济济,他首先看到的是曲莲。
他和陆离、江澜并肩站在一起,微微侧着头,虽然双唇未动,但那专注劲儿应该是传音在说些什么。他身上衣物还是昨日那套,右手缠着纱布,隐隐有些血迹,落在洛荧眼里分外刺眼。
他也受了伤,刚才却忘了问。
堂中站着一群宁氏子弟,无不满身素缟,其中就有满脸愤懑的宁广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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