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来看,那个上古残卷很可能是宁长风伪造后放入一念珠,故意要她发现。
难不成宁长风早便知晓自己会走火入魔而死?也早知晓她往后会经历一切而成魔,所以才花费千年之久研究阵法,要她于万念俱灰时驱动阵法,回到一切开始的时候?
可宁长风又怎知重来一世,她便能避免那些灾难呢,避免入魔呢?
“宁拂衣?”手里还捏着书籍的九婴发现了她的不对,试探性地唤她名字,与同样不知所措的百里拾七对视。
宁拂衣自己如同隔网看灯雾里看花,虽摸着了那一丝头绪,却怎么都想不透彻。
何况这事太让她震惊了,她从未想过宁长风会与她往后发生的一切有瓜葛。
她用的力气大了些,直到手上的刺痛感传入脑海,这才强迫大脑恢复运转。
她低头摸向了手腕上的一念珠,这一世的一念珠是褚清秋给她的,而且里面并没有残卷,若这辈子的一念珠和上辈子的是同一个,那么。
那个上古残卷,就是被褚清秋提前拿走了。
褚清秋知道轮回阵,也知道宁长风做的一切,她拿走上古残卷是阻挡自己重生?
不对,不对,宁拂衣攥着那叠纸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石墙上。若褚清秋是要阻挡自己重生,她又为何要告诉她密室的存在,而且这辈子的褚清秋同上辈子判若两人,自己也早就怀疑过,只是那时觉得太过荒唐又没有证据,打消了怀疑罢了。
除非,重生的并非自己一人,也包括褚清秋。
犹如雨滴落入汪洋,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若褚清秋也随她一起重生了,那么这一世褚清秋发生的所有改变就都有了解释!
“宁拂衣。”一旁钻到角落翻找的九婴手里拿着个红木盒子,低声咳嗽,打断了宁拂衣的思绪,“你看这个,我打不开。”
宁拂衣掩盖着擦掉了眼角的眼泪,平心静气地接过盒子,低头端详。
“是我母亲的机关术。”她道,“我试试。”
宁长风教会过她许多种机关的解法,这盒子虽然比其他机关要难很多,但于她而言不是难事。
所以捣鼓了没一会儿,盒子便吱呀打开,露出里面毫不起眼的一排琉璃瓶。
每个瓶中都装着细腻的粉末,拿起来后,像是液体般在瓶中流动。
“这是何物?”九婴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瓶闻闻,没发现什么异样,“是药?”
“这是回忆沙。”旁边的百里拾七忽然惊讶地开口,“我曾听蓬莱的仙师讲过,有种仙术是可以将回忆制作成沙土存放的,以便让旁人看到。”
回忆沙?宁拂衣攥紧瓶身,这是宁长风的回忆。
九婴还算通晓人情世故,她懒洋洋直起腰,伸手揽住百里拾七的肩膀,将她往门外带去:“既然是你母亲的,那我们不便观看,正好出去给你把风,免得蓬莱又追上来。”
“九婴。”宁拂衣忽然抬头,看着她道,“你留下吧。”
“若是什么重要的事,多一人知晓,也好。”
九婴原地顿了顿,随后笑笑,拍了拍百里拾七的肩膀:“丫头,那恐怕只能你去把风了。”
“好的!拾七定然会将紫霞峰守得严严实实!”百里拾七笑得粲然,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这小丫头,换成旁人怎么都会胡思乱想,她却还是这么高兴。”九婴看着百里拾七裙摆飞扬的背影,摇头感慨。
“她心思单纯,想来不会多虑。”宁拂衣看向瓶子,心脏一时犹如吊在了风中,晃晃荡荡,找不到底。
九婴看出了她的踟躇,上前来陪她站着,双臂交缠放在胸前:“左右我在此陪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宁拂衣看她一眼,眼神定了定,食指忽然用力,将瓶塞弹开。
于是粉色的光芒顿时亮起,她二人连忙阖目躲避刺眼的光,随后琉璃瓶忽然自行从宁拂衣掌心抽出,飘到屋顶,瓶口朝下倒转过去。
里面的沙土扑簌簌落下,沙砾组成个巨大的幕布,幕布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宁拂衣震惊地抬头望去,将遮挡双目的衣袖拿开,看着人影慢慢清晰,到最后如同身临其境。
“我的天。”九婴连忙捂住嘴,“那是褚凌神尊,另一个,便是你母亲?”
宁拂衣点点头。
画面中的两人正是褚清秋和宁长风,褚清秋看起来同如今别无二般,只是身上穿的衣裙还有些颜色,衬得她不似现在这般沉静,却还是一样清冷。
而宁长风差距大一些,虽然已是成人但面容还似少女,青丝编成麻花辫,用发绳层层系起,活脱脱一个下山历练闯荡的年轻弟子。
“喂,小木头,反正你也要去除了那上古邪灵,我也要去除了上古邪灵,你我一起还有个照应,怎么就偏不行!”宁长风一巴掌将剑拍在桌上,发出声巨响。
“你可知邪灵是何等可怖,凭你这区区修为,能耐它何?”褚清秋冷声道。
“你修为高,你修为再高,一个人去也难以对付。”宁长风轻嗤道,转身坐在桌上,将褚清秋手中茶杯夺走,“我知晓你想用残月阵,但我那日偷看见了,你的阵法缺了阵眼,无人做阵眼那威力就少了三分之一,万一没将邪灵搞死反而叫它杀了你,岂不是亏大了。”
褚清秋攥紧掌心:“你懂残月阵?”
“那是自然,你别看我修为比不上你,但在这阵法上,你还真不一定强得过我。”宁长风转身滚下桌子,凑到褚清秋面前,眼眉弯弯。
“怎么样,我去替你做阵眼。明日就是八月十五,是邪灵最弱的一日,你短期内也找不到别人帮你,若是错过了明天,可就要再等一年了。”
褚清秋转过头去,烛火闪烁,在她清透好看的眼珠中留下点点光辉。
“罢了。”她道。
褚清秋说完话后,沙砾便已经撒完,回忆随着落地的沙子缓缓消失。
宁拂衣眨了眨眼,连忙拿起下一个琉璃瓶,迅速拔掉瓶塞。
粉光再次亮起,新的画面出现,只见漫天尘沙落下,山河满目疮痍,天空中还残留着阵阵魔烟,和尖叫后还未散去的回声。
宁长风满脸是灰尘,凌乱着头发从碎石中将昏迷的褚清秋拖出来,拽着她躲到安全之处:“小木头,小木头!”
她喊了好几声,褚清秋才终于睁开眼睛,她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躺倒在地。
“总算结束了,那上古邪灵已死,往后六界终于太平,我们便是六界的英雄!”宁长风疲惫地拍打褚清秋。
褚清秋却仍然面无表情,她拂去头顶乱发,慢慢坐起:“方才那邪灵消散之时,你可听清了他的诅咒?”
“听见了啊。”宁长风鲤鱼打挺坐起,却毫不在意,“不过一个诅咒能奈我们何,往后总会有法子破的。”
“我修无情道自然不怕,可你呢。”褚清秋眼神中终于有了点情绪。
“它诅咒的是我后代,然而我一心只有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压根儿不曾想过成婚生子,我就更不怕了。”
“如今事情了结,你不如同我回师门,我们庆祝庆祝!”宁长风笑得粲然,去拉褚清秋手臂,却被褚清秋抬手躲开。
光芒再次消失,地面已经铺上一层薄薄的沙砾。
宁拂衣没等满脸惊讶的九婴开口言语,便又打开瓶子,挥手扔上半空。
这次的宁长风显然已经成熟,发辫改成发髻,一身青衣,眉眼清淡,同宁拂衣印象中洒脱不羁的样子更为接近。
她此时眉间带了几分愁绪,垂手站在木制的小床前,沉思着什么。
身后场景宁拂衣十分熟悉,是云际山门,宁长风死去时被毁掉的大殿,而床上躺着的,分明就是呱呱坠地不久的她自己。
宁长风身后忽然亮起道白光,她敏捷地抬手召出长剑,一招破了那白光,旋身挡在床前,冷眼望着来人。
“神尊,是来看拂衣的?”她勾唇,身体却没挪开。
“别装了,你知晓我要做什么,让开。”褚清秋手中白玉棍杀气荡荡,直直指向床上的婴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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