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反应过来,嗔目瞪着褚清秋:“是你,你……”
他目光移过去的时候,方才还面色苍白的女人忽然抬眼,眼中的震惊和无助,刹那间被看死人一般的冷然代替。
与那双桃花眼对视的刹那,男人的手背瞬间覆满鸡皮疙瘩,他转头望向四周,只见远处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漆黑屋顶上,如今已经落了四个人。
“你的阵法使不出来了,元明长老。”女人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听在人耳中却犹如腊月寒天。
“那么,就轮到本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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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拂衣忽然从床上弹射而起,她大口呼吸着,额头冷汗顺着动作滑落,滴入眼睛,刺得眼睛发酸。
她闭眼擦掉汗水,恍然朝窗外看去。
外面乌云密布,却安安静静,只有风卷过树梢,摇落白日残留的雨滴。
两只一黑一白的鸟互相依偎着在窗台上躲雨,此时也进入了梦乡。
怎么看都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夜,可她方才却忽然从梦里惊醒,一颗心跳得翻江倒海。
莫不是褚清秋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她又为何会这样紧张?她已经几日不想出门了,虽然如今确实不想见褚清秋,虽然心里还是难掩愤怒和失望,但……
但还是去看看吧,哪怕在院外瞧瞧。
她这么想着便翻身下床,差点踢到了趴在床尾睡觉的通体青黄的小麒麟,于是小麒麟顿时化作人身,一脸烦躁地打了个哈欠。
“宁拂衣,你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吵人清净。”九婴掩着红唇责备。
“我心里不太舒服,想出去看看。”宁拂衣没管她,继续往门外走去,然而手刚抵到门却忽然顿住,黛眉蹙起。
“有人来了。”宁拂衣后退一步背靠墙壁,相思刹那间出现在她掌心,隐了幽幽粉光。
“仙气很重,不是魔。”九婴也翻身下床,在她脑中低声道,“来人修为极高,我在云际山门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但没有魔气,应当不是坏人。”
宁拂衣扭头望着门外的方向,静静摇了摇头:“不对,九婴,快进来!”
“别管你神兽的尊严了,速速!”她冲着九婴抬起手臂,九婴原地无声地跺了跺脚,随后化作光点,落入一念珠。
与此同时,门被咚咚敲响。
“蓬莱左使文曜君,奉天瑞帝君之命,提审先掌门宁长风之女,宁拂衣。”
第82章 非魔
天瑞帝君?那个蓬莱之主天瑞帝君?如今自己又不是魔,他好端端的来提审她做什么?
蓬莱境乃是和招摇一样的神山,拥有半神血脉,尤其天瑞帝君法力高强,绝不输于全盛时期的褚清秋。蓬莱千年前曾是仙界之首,只是后来不知怎的淡出江湖,与世隔绝,极少在世人面前出现。
上辈子直到宁拂衣成魔后,蓬莱才象征性地同她斗了几场,故而接触向来不多。
外面的人见宁拂衣不回话,于是再次开口:“蓬莱左使文曜君,奉天瑞帝君之命来此,还望宁姑娘配合。”
外面仙气甚重,来人不仅修为强悍,还人数众多,宁拂衣自知逃不掉,于是收了相思,伸手将门打开。
外面阴云密布,然几人身上甲胄皆有神光,一时无比刺目,宁拂衣伸手挡着眼睛,这才将几人看清。
立于最前面的便是方才开口的男子,身披淡银色甲胄,身后披风闪耀着月华似的光芒,身材高大,眉眼锋利周正,嘴唇极薄。
眼睛低垂,便是高不可登:“宁姑娘,请吧。”
宁拂衣眼神往后看去,便见他身后齐刷刷立着排身穿甲胄之人,手里拎着一样的长枪,威风凛凛。
而最末不惹眼之处立了一戴了兜帽之人,只在那里站着便散出层层威压,可见修为极为强悍。
“请人用如此大的阵仗。”宁拂衣垂手收回视线,“我不过一介小小修者,不知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要蓬莱这般对待?”
“宁姑娘说笑了,这些乃我蓬莱仙兵,并无恶意。”那文曜君目不斜视,“诸位掌门长老都在云深殿候着,还请姑娘不要再耽搁时间。”
宁拂衣盯着他看了两眼,忽然转身冲着门里道:“平安!”
她去倒是没什么,但方才心中那阵紧张绝不是假的,还是得有人去看看褚清秋她才放心。
已经被惊动了的白狗嗷呜嗷呜跑了出来,害怕地蜷缩在宁拂衣脚下。
“平安,我去去便来,今日不曾喂你吃食。你若饿了,便去寻秋亦要点吃的。”宁拂衣低头如常道,说完才似笑非笑地抬眼。
“走吧。”她道。
宁拂衣没觉得走到云深殿的路有这么长过,路上时不时有被惊动的弟子们探头张望,看见她被一众仙兵押着走,皆是窃窃私语。
“那不是少掌门吗?蓬莱的人抓她做什么?”
“听说是同魔族有关。”
“啊?宁拂衣是魔族?”
“嘘,我也是听人乱言语,蓬莱此行就是为魔族霍乱之事来的,若她和魔族无关,抓她做什么?”
“此事还无定论,你们乱嚼什么舌根子!”还披着晨袍的冯歌厉声赶走了看热闹的弟子们。
柳文竹此事也被惊动赶来,她拔腿便要上前,被冯歌一把拦住:“那可是蓬莱的人,你去有什么用,还不快去找褚凌神尊!这里有我!”
“可是衣衣她……”柳文竹咬着苍白的嘴唇,随后愤愤跺脚,转身化作流光赶往静山宫。
宁拂衣在众目睽睽下踏上白玉阶,殿门缓缓打开,她又在众目睽睽下步入其中。
除去掌门受封那日外,此次是云际山门人最齐的时候了,一脸春风得意的梅承嗣携两名护法立于主位,两旁站着平遥、景山、元明和首席长老四位长老,皆是满脸凝重。
元明还在此处,那么褚清秋那里便应当是无碍的,宁拂衣稍稍放下些心来,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会儿。
其余的授课长老们立于两旁,还有几个内门掌事弟子,皆窃窃私语。
容锦和吊着一只胳膊的洪影也在此列,容锦见了她便要上前,被洪影伸手拦住,示意他莫要冲动。
“文曜君,人既已带来了,便开始吧。”梅承嗣好像从未这么扬眉吐气,他挥手关了殿门,迈着四方步走下台阶,“宁拂衣,你可知因何而提审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们遮遮掩掩的,我如何知晓?”宁拂衣冷冷道。
“真是伶牙俐齿。”梅承嗣笑道,他转身面向那文曜君,“文曜君,借占星盘一用。”
文曜君负手立着,抬手化出个圆盘状的东西,圆盘上刻有密密麻麻的古语,他用另一只手旋转了两下,占星盘上方便忽然升起道七彩明光,明光散开成圆,一些残破片段便跃然于中央。
宁拂衣顿时嗔目,四周也响起阵阵吸气声,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大为震惊之物。
那些片段中的人都是她,却也不是她,女子一身黑衣立于日月之巅,手中峨眉刺沾满鲜血,鲜血向上天挥洒,于是无数道惊雷下落,仙门重创,无数修者横死半空,凡间遭难,山川河海毁于一旦。
这画面实在触目惊心,就连众长老们都仰着头,震惊地说不出话:“这,这是……”
“帝君闭关千年,攒了千年的机缘催动占星盘,这才寻得这灭世之人下落,原是藏在云际山门中!此女有着至阴之脉,乃是天生的魔煞,暗藏魔性,故而派我来差个真相。”文曜君抬手收了占星盘,居高临下看向宁拂衣。
“宁姑娘,你还有什么交代的?”他道。
宁拂衣心中震颤,她于袖中握紧双拳,一侧唇角抬起:“交代?什么破法器,它说我是魔我便是了?那上面的事我从未做过,我有甚么可交代的!”
“占星盘显露的虽是预言之事,然你魔性暗藏是真!你体内可藏着魔性,你自己还不清楚么?”文曜君斥声道。
他手里又唤出另一法器,竟是把金光灿灿的金刚降魔杵,降魔杵出手便飞于众人头顶,将大殿无比高的藻井照出了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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