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飘香的花瓣便散布在风中,落下缤纷的花瓣雨,自坡上遥遥望去,可见一女人在花林中舞一束花枝,剑气携卷着花瓣化作长龙,在她身周盘旋。
宁拂衣屏息,不由自主入了那花林,花瓣顿时片片拂过她脸侧,女人的身姿映入眼帘。
如腾龙矫蛇,又如游鱼飞鸟,长袖冉冉,随花飞舞。
沾着花香的衣袖擦面而过,半透的衣袂离开后,女人的脸已经近在咫尺,清香的味道渐渐贴近,宁拂衣顿觉脸颊滚烫。
女人似乎说着什么,拉起她手放在她腰间,宁拂衣不由攥紧了手,拼命想看清女人样貌,然而那张脸上总像顶着团迷雾,什么都看不见,就连声音都是模糊的。
女人越贴越近,宁拂衣睁大了眼睛,然而就在嘴唇相碰的那一刻,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拉出了梦境,带着一身冷汗嗔目。
凉风吹过,她震惊地瞪着眼前雕花的床柱,猛烈呼吸。
随着一呼一吸的声音不断交替,方才梦里的场景也丝丝缕缕从脑海中抽去,只留下一片茂密花林。
她低低/□□,想用手擦去额头的汗水,然而右手动了动却没什么反应,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侧是有人的。
褚清秋也在此刻醒来,对上她那双清冷眼瞳时,宁拂衣一口气险些没吸进鼻腔,下意识便要起身,又被自己的手拉回床榻。
身下的床咯吱响动,宁拂衣眨了眨眼,抬起左手放在心口,以防那颗心一跃而出。
以往她不是没有贴过褚清秋这么近,甚至在前世囚禁褚清秋那段日子,她最爱看褚清秋那副屈辱模样。
可那时她对她只有恨,如今却……
最后她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神尊。”
褚清秋自然也慌不知措,但她二人此时都在强装镇定,而褚清秋向来装得更好些,于是淡然地收回被宁拂衣压在身下的衣袖,翻身而起,片片飞羽拂过周身,压皱了的衣衫便恢复了飘飘仙气。
“你昨夜头痛难忍,本尊暂时替你压制了六识,好缓解痛感,谁知你剧痛之下竟抱着本尊不放,于是便一夜天明了。”褚清秋道。
宁拂衣算是发现了,褚清秋自称本尊与否,完全取决于她此刻心情。
宁拂衣拖着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臂费力坐起,道了声多谢神尊。
“你为何还不起身,可是头痛未减?”褚清秋蹙眉。
“没有。”宁拂衣抿着唇瓣道,低头看了自己右手一眼,笑道,“麻了。”
褚清秋半晌无言,最后转身踱步到窗边,熹微晨光将她面庞照亮,乌黑的发丝呈现琉璃般的光泽。
“你那疼痛可是虎穴出来后便有了?”她问。
宁拂衣一边下床,一边点头。
“我已请了江蓠来此,不日便到。头痛之事恐怕须得她来查看,方才知是何缘故。”褚清秋微微侧身,“除去疼痛外,你可还有什么其他感觉?比如,看到了什么?”
宁拂衣垂眸回想了好一阵,印象里只有一片花林,还有那两棵矗立的树,而她也不想再瞒着褚清秋,于是便都说了。
说到花林之时,褚清秋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动,并未多言,然而听到那两棵变大的树,神色才严肃不少。
“你说的那树,是何种样貌?”褚清秋问。
“枝叶繁茂,树干光洁没有疤痕,树叶呈心形,至于果实,除了颜色外,都与李子无异。”
褚清秋指尖无意识抵着碧玉腕钏,眼神复杂。
“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若是头疼又复发,便叫人来寻我。”褚清秋说。
宁拂衣头不疼了,心跳还未完全平息,早就巴不得赶紧离开,听她言语后,连忙加快脚步推门而出。
被外面冷风吹了会儿,这才恢复。
她先去找容锦打探了一番门中现况,知晓平遥长老回门后便开始暗中查探是否有那魔族以及魔族眼线的身影,心中踏实些许。
顺便还听了听梅承嗣,得知他被平遥长老打晕后大怒,在门中大闹了一圈,奈何他一向不得人信服,门中拥护他的弟子也颇少,根本无人搭理他,甚至还被平遥长老找法子软禁了起来。
说是软禁,实则多是监视,毕竟他屡次坏事,最为可疑。
容锦很快便去组织排查了,宁拂衣便同他道别,往珠光阁走去。
结果刚在石阶上转过一个弯儿,便听见一阵鸡飞狗跳,她快跑几步走进院子,迎面拉住差点跌在地上的柳文竹。
柳文竹捂着头转身,见是宁拂衣,连忙忍无可忍地抓着她道:“衣衣,你快管管平安吧,它看见九婴以后就像疯了一样,拼命追着九婴跑,一大早便将珠光阁折腾得天翻地覆!”
“平安?”宁拂衣越过她往院中看,只见满珠光阁的弟子都挤在屋檐下看热闹,人挨着人,谁都不愿踏出门一步。
院中摆放的盆景和山石几乎都被撞翻了,一地尘土飞扬,呛得宁拂衣咳嗽起来。
而九婴正单手拎着一白胖团子的后颈,费劲儿地把它举高,好让那四只胡乱倒腾的爪子不碰到自己。
她用余光看见宁拂衣的身影,狭长的眼睛几乎竖了起来:“宁拂衣!你快把这家伙带走!”
说着平安朝她伸出舌头,似乎想舔她面颊,九婴顿时大骇,掌心红光闪过,挥爪狠狠将平安按在地上,这才没让自己如花似玉的脸沾上口水。
九婴翘着指尖抹掉脸上被弄乱了的发丝,金色眼眸顿时抬起,只消一眼便看得满院子弟子全缩回了头去,没人敢多言。
宁拂衣见状勾了勾唇,扇走眼前四散的尘土,拍了拍柳文竹肩膀,走上前去,朝平安拍了拍手。
平安尾巴便疯狂摇摆,一溜烟挣脱红光,撒开蹄子朝宁拂衣跑来,重重的身体猛然跃起,扑进宁拂衣怀里。
宁拂衣顿觉是门外的石狮子砸在了手上,她忍不住后退两步,用了全身力气才将平安抱住,偏着头躲开平安粉嫩的小舌头。
“这可是你自己的幼崽,你怎么还嫌弃它?”宁拂衣冲九婴挑眉道。
九婴撩了一手白发扔在背后,媚眼斜睨着平安,转过身去,神色不满:“它定是认错了,我麒九婴可是麒麟族第一美麒麟,就算它是颗长不好的蛋,也不能孵出这么个丑东西!”
平安扭着脑袋朝九婴汪汪叫起来。
一旁西子捧心状看热闹的柳文竹闻言杏眼圆睁:“平安?是麒麟?”
“我可没说它是麒麟!”九婴很不愿意看平安似的,将脸扭了一半,又看见脏东西似的扭回去,痛心疾首,“丑,实在是太丑了!”
平安呜咽起来。
柳文竹看看宁拂衣,又看看平安,眼睛眨了眨,从已经抱不稳了的宁拂衣手中接过平安,这才解放了宁拂衣已经酸疼的手臂。
“多谢。”宁拂衣揉着手,和她对视一眼。
“你刚从虎穴出来,想必还累着,我替你去遛一遛平安。”柳文竹把平安放在地上,朝它拍了拍手,平安便恋恋不舍地跟着她身后离开了。
宁拂衣往门中走去,九婴看了眼平安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随后扭着腰肢跟在宁拂衣身后,见宁拂衣坐下了,便也掀开裙摆坐在她身侧。
九婴确实生得天姿国色,尤其身材极好,且同穿着向来整齐的仙门弟子们不一样,衣裙不仅露着腰肢还露着两边香肩,看得一群女弟子都红了脸。
九婴朝挤在里间的弟子们挑了挑半边眉毛,那边又是一阵喧闹,随后作鸟兽散。
“你倒是招女子喜欢,但这可是云际山门,我不想这么招摇,你多少收敛些。”宁拂衣用墨条虚点了两下她露出的骨肉均匀的肩膀。
“何止招女子喜欢,我做女帝那几月,找来的男男女女全都对我情根深种呢。”九婴抿唇微笑,“何况你不招摇又有何用,今日天还没亮就有不少弟子摸到门外,想亲眼瞧瞧我这上古神兽,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宁拂衣嗟然长叹,不再多说,低头研磨。
“如今不做魔兽,活着也不错,还能闻闻花香,看看风景。”九婴将两条长腿搭在长凳上,手臂交叠于长桌,那姿态马上就有了麒麟的感觉,“你也别总闷在这山里,何时出去历练什么的,好让我多瞧瞧如今的山河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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