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了便好,往后我再研究那东西如何连根拔起就是了。”江蓠松了口气,浅笑着扶住褚清秋,“瞧神尊鼻尖都红了,怪惹人怜爱的。”
“江蓠!”褚清秋忍无可忍地要抽出手,拖着虚浮的脚步往静山宫走去。
“她见我前便昏过去了,麻烦打点好莫绮怀,此事切莫同她提起。”
“好吧。”江蓠摇头拈掉头顶的草叶,缓步跟上去。
日月更迭,天光破晓。
陌生的片段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全是些令她不敢直视的旖旎片段,无人的广阔的山河,怎么看怎么眼熟的竹屋,小小的山坡,馥郁的花林,和灿阳下笼着金光的美人。
她怎么也看不清美人的脸,却又怎么都看不够。
但梦终究是会结束的,也终究是会忘记的,随着窗外的几声鸟鸣,她便猛然睁开眼,脑袋空空。
她用手遮住阳光,眯缝着眼眸从床上爬起,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伸手盖住一片白皙。
这便是神识交融后的感觉?浑身有种浑身放松躺在热水里泡了一夜的酥麻感,靥足又舒服。
眼睛因为落泪而有些酸涩,破裂的嘴唇结了血痂,她盯着自己掌心看了半刻,抬起衣袖放在鼻尖。
淡淡的未曾消散的栀子花香,不知是真的残留,还是她的错觉,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闭上了眼睛,舌尖拂过唇瓣,不由自主露出浅浅淡淡的笑意。
第80章 天命
她从没有想到过,发现同自己双修之人是褚清秋后,心里竟如释重负,像吞了一口温热的阳光,整个心间都灿烂起来。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已然神游天外,一会儿回想昨夜唇瓣的甜蜜,一会儿在心里左右互搏。
白的她道:你瞧,九婴说的定是真的,若她对你无意,又怎会屈了她褚清秋的尊来与你双修,还在床上为你哭得梨花带雨,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黑的她又道:宁拂衣,可你别忘了,上辈子你可是死在她手中,就算这辈子的她对你甚是疼爱,也只是出于对好友后人的照顾,你可别真动了心思!
白的她反驳:照顾?你见过照顾后人照顾到床上去的吗?
黑的她怒了:那杀你性命之仇呢,不管了吗?一箭穿心的痛楚你忘了吗?
白的道:可上辈子的事情同这辈子何干,褚清秋又不是怀着颗坏心硬要杀了你,她是神尊你是魔头,你又将其关起来折磨那许久,即便一箭穿心也没有那么深的仇恨吧?
“够了!”宁拂衣忽然将发丝甩到身后,甩掉心里自己同自己的争吵。
一件事纠结这个纠结那个,磨磨唧唧,不是她宁拂衣的风范,在意就是在意,不在意便是不在意,她一辈子活得坦荡,就算坏都坏的坦荡,没有躲起来珠泪偷弹的道理。
她正要下床,空气中拂过一阵微风,随后便是一大股酒味,还未完全清醒的九婴转着圈出现在了她面前,一张明艳的脸红彤彤的,俨然宿醉方醒。
“丫头~”九婴擦着嘴唇朝她扑来,宁拂衣当即一个转身立起,垂眸看着人面朝床趴下,柔荑握着床褥,优雅荡然无存。
宁拂衣挥手散去屋中酒味,笑道:“麒九婴,你一晚不见,原是喝酒去了?”
“还不是江蓠和那个臭丫头,说点星镇有个酿酒师傅酿的酒乃是人间一绝,我这才被她们灌醉了的,在人家酒肆躺了一夜,如今还没醒。”
好好的忽然喊人去喝酒?宁拂衣抿了抿唇,定是褚清秋是早有预谋,支开九婴吧。
“你笑,你笑什么笑?”九婴从一床凌乱的被褥里抬起一只眼睛看她,随后慢慢爬起,媚眼如丝地托着皓腕。
“不对,你今日不对,脸怎么这样红?这屋里的味道也不对,还有阵花香……”九婴闻着闻着,忽而像知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红润的嘴巴张成圆形,“你,你们,你和……”
“嘘。”宁拂衣将食指抵在唇边,蹙眉将她剩下的话呵斥住。
九婴的酒好像立马醒了,头也不晕眼也不花,翘着二郎腿坐好,揶揄道:“怪不得将我支出去呢,你说这几个人,如实告诉我便是,我自会躲得远远的。”
“治病罢了。”宁拂衣低头笑,“衣裳脏了,我换身衣裳。”
九婴抱着双臂靠在床柱上,目光跟着宁拂衣转悠:“别穿那黑的,衬得你怪凶悍的,穿那个□□的。”
宁拂衣本打算将衣裳丢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收回来抖了抖,脸一时间更有些发烫:“这还是容锦师兄几年前缝制的,说待我及笄后穿,不过那时我即便及笄,身体也还是个孩童,便一直闲置。”
“这颜色……”宁拂衣有些嫌弃地犹豫。
“这颜色多好看啊,正适合你这年纪的丫头,你那个容锦师兄手艺不错。”九婴皓腕托着香腮,“也正适合见良人。”
宁拂衣横了她一眼,转身到另一个屋子换衣裳去了。
“开窍了的人就是不一样,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九婴笑眯眯地抖了抖肩膀。
宁拂衣将那衣裙换上,从头到脚都正合适,说是□□,实则白色居多,明媚如三月的春,竟将她浓艳的眉眼都衬得温柔清淡。
凤目看向窗外时,阳光将眼瞳照射成浅色。
她好像很久都不曾想过入魔之事了,她好像被现如今的生活迷了眼,下意识沉溺其中。她不再是废物,爱的人都在身旁,多了几个朋友,还有褚清秋的保护。
这样的日子曾是她前世梦寐以求,拼死都不能得到的。
她攥着长长下裙的白纱,在铜镜前站了好一会儿,九婴摇摇晃晃从她身后走来,赞叹地点头。
随后忽然摒弃醉意,想起什么似的敲了敲脑袋,掌心翻转化出一株猩红而无叶的花:“喏,你那日让我帮你留意,我便在半山溪流处找到了此花。”
“虽然彼岸花凡间也会生长,可那几株的气味显然同普通的不一样,你们闻不出来,我却是可以的。”九婴说着将花茎交到宁拂衣手上。
宁拂衣心神一凌,连忙抬手接过,另一只手散出仙力,掌心原本红艳艳的花朵顿时变作黑色。
“又是骨中娇。”宁拂衣攥紧那朵花,“我就说那魔族定然谋划着什么,可还发现了其他地方?”
九婴摸了摸脸颊,细细思忖:“溪边有,山脚无人处也有,还有后山竹林中的一片最是密集,不过因为秋日正是彼岸花盛开的时节,并没有人发觉。”
“怎么,这黑黢黢的花朵,是魔界之物?”她问。
“对,此花怨气极深,繁衍又快,能隐藏自身气息,还能够轻易影响灵体神智。”宁拂衣摩挲着花瓣,挤出浓郁的黑色汁水,“那魔族种这些于云际山门,是为了什么?”
“罢了,不管是什么,都先除去再说。”宁拂衣说罢转身出门,径直往静山宫而去。
“欸,等等我啊!”九婴晃着身子起身,眨眼消失在窗前。
秋色在静山宫内似乎浸透得并不彻底,宫中沿路依旧摆着缤纷的花卉,在阳光下簌簌摇摆,落叶也已被仙侍扫净,石板路光滑整洁。
褚清秋坐于廊桥尽头的湖心亭中,垂着两侧乌发弹琴,七弦古琴的琴声悠扬跃出亭子,随风飘远。
身着紫衫的秋亦从半空出现,落在亭中,低头道:“师尊,我已经按照吩咐,将您病重的消息偷偷散播出去了。”
“而且,也暗中给门中医仙们递了密信,要他们今夜问诊。”
她说着抬眼,犹豫了会儿,才道:“师尊,您这般做,是为了等那魔族之人自行出手么?你不怕他……”
“我并非等他动手,而是逼他出手。他迟迟未动定是有所顾虑,可能没有十足把握,或畏惧我名字。我需要他掉以轻心,在未曾谋划完全时便不得不暴露身份,自行落入我阵法。后发制人,胜算便会大上一些。”
“那您怎知他会上钩?”
“他再也寻不到比如今更好的动手时机。我重伤不愈,其他五派远在东荒,他若是动手,便无人能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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