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塔最是坚不可摧,就连上古凶兽都逃不出去,一个小小魔物怎能这般出逃,定是有人里应外合!你速速去禀告文曜君,请文曜君禀告帝君,加派人手,全蓬莱搜查!”
手下几个仙兵连忙道了声是,带领其余人等转身离去。
而与此同时,石门之中,宁拂衣正立于一团黑烟内,和一只巨大的九头黑蛇贴得极近,面面相觑。
这黑蛇瞎了一只眼,剩下的十七只拳头大的眼睛尽数瞪着她,此景多少有些诡异。
“相柳?”九婴捂着心口靠在宁拂衣身上,惊讶道。
宁拂衣手中的峨眉刺嗖嗖转着,她按住躁动不安的峨眉刺,偏头问:“你认识?”
九婴点了点头,凑近宁拂衣道:“数万年前有幸见过一面,瞧见那只缺了的眼睛吗?”
“我捅的。”
宁拂衣一阵无言,将峨眉刺横在面前。
“你们莫怕,它叫宝宝,一点都不凶的!”百里拾七见她们定在原地,连忙挡在前面解释道,随后柔声冲那凶兽叫唤了一句,伸出手来。
少女就这么站在身躯庞大的怪物面前,怎么看怎么危险,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人大惊失色,只见满目凶光的相柳忽然伸下蛇头,主动在百里拾七掌心蹭了蹭,好像讨怜的小狗。
“我小时候贪玩掉进过地牢,那时便知晓这凶兽实则性子温凉,只是蓬莱人忌讳凶魔二字,将其视为洪水猛兽,断然不许我接近。”百里拾七笑道。
“天啊。”九婴抬手娇弱地扶在额前,“上古凶兽的脸都被丢尽了。”
百里拾七高兴地摸了几把相柳的头,笑容淡去,小心翼翼转过身来:“相柳身上的玄锁我会解。宁姐姐,这妄怨地牢没有别的出口,你若想出去,便只有借助相柳这一个方法。”
“只是……”
“只是你若真的骑着上古凶兽逃出蓬莱,那你魔族妖孽的身份便再也摒弃不了了,你往后都会与正道无缘,也再也回不去云际山门。”九婴接过了百里拾七的话,认真道。
地牢中一时沉默,两人都看着宁拂衣。
她们如今都算得上极为狼狈,九婴一身是伤,血污沾了满身,宁拂衣亦是饱经沧桑,伤及肺腑,发丝还沾着灰土尘泥,脸颊还有干涸的血迹。
就好像穷途末路的几只困兽,被六界所摒弃,天地间再无容身之处。
“正道,邪道,谁来定义。那些名声只是外界箍在我头上的枷锁,我又何须因世人寥寥几句话而畏首畏尾。”宁拂衣开口,她顶着乱发抬眼,“往前是被逼无奈,稀里糊涂,如今我便自己做一回他们口中的魔。”
说罢,女子忽然纵身跃于相柳之上,黑袍猎猎,肆意地勾起唇角。
“我倒要看看这天地,容不容我。”
半炷香的时辰过后,原本平和的妄怨地牢忽然地动山摇,伴随着无数崇邪魔兽的嘶鸣声,九头巨蛇轰然冲破枷锁,一飞冲天。
地牢之上封印的层层阵法顿时溃败,镇守的仙兵仙将被狂风掀得连连后退,惊恐得无以复加。
“那是什么,何物逃出来了?”
“是是是是凶兽!快!快去禀告帝君!”
久违的狂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风灌进衣裳透心得凉,但宁拂衣却觉得周身晦暗都被风吹去,竟有种飘然的解脱之感。
她回头看向那些顶着风冲来的仙兵,畅快地挥动峨眉刺,于是一片粉色电光扫荡半空,那些仙兵便如同被大浪冲走的浮萍,尖叫着卷入狂风。
许是峨眉刺的作用,她又用惯了雷电,如今竟觉得实力大涨,带着一肺腑的伤都能收放自如,于是心中快意,索性于晴空中降下雷电,劈得仙兵仙将吱哇乱叫。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狗屁半神,老娘今日要你们看看,什么叫神兽!”九婴也顶着伤痛开心大叫,她踩在相柳背上站起,振臂唤出团团烈火。
烈火坠入蓬莱的庙宇楼阁,于是原本的峥嵘仙境顿时马仰人翻,琉璃瓦片尽数碎裂,小桥流水毁于一旦,无数蓬莱人当街逃命,无比混乱。
“魔物,果然是魔物!快来人,快去请左使大人!”几个仙将被烧得满脸漆黑,撕心裂肺大喊。
金碧辉映,珠翠围绕的宝殿之中熏香袅袅,大殿两旁挂了许多华美绣品,都是六界景象。
就连顶棚垂落的帷幔都用云丝绣着山川河海,若仔细看,竟是将四海八荒绣于其中。
一身形高大之人坐于帷幔之后,影子照在帷幔上,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而殿下站着几人,皆垂首不敢言语。
“帝君,您前几日忽染重病,昏迷到如今才醒,理应多多休息才是。”一女仙低头劝说。
那人没开口,众人也不敢再说话。
这时安静忽然被打破,几个仙兵跌跌撞撞闯入大殿:“帝君,帝君,不好了,那魔物不知怎的逃出了沧海塔,还,还闯入妄怨地牢,劫走了麒麟和相柳!”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纷乱起来,而帷幔后那人绣花的动作忽然停滞,猛地收回了被针刺破的手。
过了许久,帝君才开口,声音浑厚:“连个小小修者都看不住,本君要你们何用,细查是何人放走了她!今日当值仙兵,尽数剃去仙脉,赶出蓬莱。”
其余人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文曜君,你领黑鳞再出蓬莱,务必要将那魔物捉回,若她实在顽抗,便就地杀了,将尸首带给本君!”
文曜君自几人中站出,低头道:“是,帝君。”
说罢他便匆匆离去,其余人也不敢再留,纷纷告退,于是殿中只剩了帝君一人,低头盯着未绣好的帕子,眼底杀意四起。
“宁拂衣,如今那蠢女人终于死了。没她护着你,我看你还能躲到几时。”
他勾唇自语。
与此同时,宁拂衣几人已经跟着相柳冲出了蓬莱境,相柳毕竟乃上古凶兽,比起那些仙兵仙将快了不止一分,很快就俯仰穿梭在了云间。
绵绵云彩划过脚踝,九头相柳九张嘴朝四面八方伸着,去吞天上飞过的鸟。
九婴还在笑着,她笑得咳出几口血,这才捂着心口喘息:“我竟多少年不曾这样快活过了!若不是身受重伤,我真想多在蓬莱绕上几圈,烧光整个蓬莱,也不枉我这‘魔兽’威名。”
“喂,小丫头,我们出来了,你可以抬起头了。”九婴拍了拍一直缩在相柳尾巴上发抖的百里拾七,“方才多谢你相助,你想不想要麒麟的鳞片,我愿给你些作为报答。”
她说着往自己身上摸去,随后美艳的脸上露出窘迫:“诶呀,被他们拔得不剩几片了。”
百里拾七猛地抬起头,看着脚下飘过的云絮,这才捂着脸蛋呜咽:“完了完了,我居然这般对待同族,我可是千古罪人了!”
“蓬莱那些人除了你都没有脑子,你放心,你救了我们这回,我们定不会丢下你不管,待我养好伤,到时候那个什么帝君若来捉你,我便一口吞了他!”九婴道。
百里拾七闻言连忙摆手:“不不不,天瑞帝君可是真神的修为,全天下少有能强过他的。你们可别再落进他手中了,何况……”
“何况蓬莱定是误会了,这才将宁姐姐当做了魔,待我回去好好同他们解释,定会……”
“你这丫头还真是傻,还解释,他们见了你便会连你一起杀!”九婴瞪着金黄的眸子翻了个白眼。
百里拾七低头勾了勾手指,软声道:“姐姐们放心,我百里拾七不是傻子,我既然敢放你们走,便必定不会被牵连的。”
说罢,她抬起头嘿嘿一笑。
九婴看着她苹果一样的脸蛋,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捂着心口转向一言不发看着云海的宁拂衣,声音难得柔和了些:“喂,你如今,打算如何?”
“云际山门定是回不去了,我听那些仙兵们说,如今四界皆听从蓬莱,你出现定是会被他们喊打喊杀。”
“唉,刚刚找了个容身之所,如今我麒九婴又是无家可归了。”九婴将脑袋垂在膝盖上,“你说,我们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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