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阮陶这才回过神来,方才这人管他唤的是“季珍”而非“小陶子”!
他打量着面前的人,看起来对方依旧是一副嫩得能够掐得出水来的少年模样,但是这表情、这气质……
下一秒,他倏地起身:“你想起来了?”
扶苏轻笑着上前走到他身边,他看了一眼阮陶面前的艳面蛊的尸体,道:“虽说我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觉醒来,就回宫了?你为何在这二?还穿着内侍的衣服?”
“嗐!别提了!”阮陶十分自然的搂住扶苏的肩膀,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之后他向扶苏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大概就是现在的他们并非在秦宫里,而是在扶苏灵魂深处的记忆,自己也不是当真成了他的内侍,而是他灵魂记忆的“逻辑自洽”。
“你是不是到你之前有多烦人!我若当真是你身边的内侍,绝对自请离宫。”阮陶随口抱怨道。
扶苏原本还笑着,但听他这么一怨嘴角的笑意下去了一点儿:“你觉得很烦人吗?”
阮陶笑着开玩笑道:“也对,他们也不敢嫌你烦。”
扶苏不冷不淡的回答道:“是的,你还是第一个。”
阮陶弯腰伸手扯下了艳面蛊脸上的盖头,准备拿回去仔细专研钻研,看看能不能看出点儿什么。
之后,他对扶苏道:“行了!咱们现在得想办法出去,再找到鬼娘子的供蛊将你送回去,若是耽误久了,你怕就得成一个痴儿了。”
“本来就不讨人喜欢,再一傻,可就当真娶不到媳妇了。”阮陶拍了拍扶苏的肩。
扶苏的眼神略微暗了暗。
说罢,阮陶将那张红盖头塞进了怀中,自顾自的朝着殿内走去,扶苏的“蛊穴”不再别处,就在他殿后的温泉池中。
这些日子阮陶没少往里扔东西,但都是不是“供蛊”。
“哎?对了,你想到你有什么极度喜欢或者极度讨厌的东西了吗?”阮陶回头看向身后的扶苏。
结果发现扶苏还站在原地,不知何时对方已经不再是十五岁的少年模样了,而是恢复成了自己熟悉的样子。
阮陶微微愣了愣,后来想到书中所记载:“蛊障”生人之魂境也,可随心而改。
月下的长公子恢复了修长的身形,薄衫笼在身上、青丝铺了一身,月色下少了几分圣洁、多了几分俗*欲。
或者说,是在阮陶眼中多了几分俗*欲。
阮陶心头一跳,略带掩饰道:“嗯?想起来了吗?”
扶苏这是方才回过神来,脸上再次挂起了温柔淡雅的笑容:“没有,我向来没什么喜欢的。”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喜欢的东西呢?你再细细想想?咱们能不能出去,杜子美与王莽两个能不能得救,可就全仰仗您了!”阮陶道。
扶苏缓步走出亭子,走到阮陶的身边,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沉思了一会,然后指着月亮道:“这玩意儿捅下来吗?”
阮陶:“……您可当自己是李太白呢。”
可扶苏确实说不清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或者说他喜欢的东西还蛮多的。
他自己殿内所有的金石玉器他都喜欢,偏殿内殿的里有一整面的墙的琉璃柜,里头放着的珠光宝气的珍奇物件他都心悦。
但非要他说出究竟最喜欢哪一个,他实在说不清楚。
最后,两人决定将扶苏殿里所有搬得动的东西全扔进了温泉内,就差差房子了,结果终究徒劳。
阮陶将最后一条凳子甩进池中,看着它被“蛊穴”吞噬,却毫无反应的之时,徒劳的瘫在了地上。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隔壁始皇帝的院子里的灯刚熄了没多久,就又亮了起来,向来是要准备起床去朝会了。
“我去!我这是该说你是心小还是心大呢?”阮陶气喘吁吁道。
“你再细细想想?喜欢或者讨厌的都行!”阮陶疲惫的拉住扶苏衣袍的下摆。
扶苏摸着下巴看着阮陶沉思了一会儿。
下一秒,他突然拎起阮陶的领子,直接将阮陶扔进了池子里。
阮陶在被扔进池中的一瞬间人都傻了!
他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呛了几口水才豁然起身:“祖宗!你玩儿我呢!”
扶苏连忙将人拉了上来,随手拿过一旁的毯子将人裹住:“我就是尝试一下人可不可以。”
他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扶苏与阮陶对视了两秒,最终脸皮不如对方的厚败下了阵来。
他清咳了一声,低下头去。
过了半晌,阮陶才缓缓开口道:“……原来,你一直都看我不顺眼吗?”
扶苏:“……”
“得嘞!大不了以后我少在您面前晃悠。”阮陶轻轻将搂着自己的人推开,扯下了身上的毯子。
“我……”扶苏想解释,但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阮陶有些赌气的将手中的毯子朝着池中一扔!
不扔不知道,一扔吓一跳!
只见池水卷着毯子突然朝上涌,再从半空中倒挂而下,形成了一扇水帘。
“嘿?居然是条毯子?”阮陶有些奇怪的看向扶苏,“你对这条毯子有印象吗?我看它旧旧的,倒不像是你的风格。”
扶苏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
行吧,能出去就行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阮陶也不在意扶苏为何对一条旧毯子有执念,现在当务之急是从扶苏的这层蛊出去,再找到鬼娘子的供蛊,将扶苏的这缕魂重新按进他的身体里。
至于一条被当事人自己都忘记了的旧毯子为何会成为所谓的“最喜欢”或者说“最讨厌”的东西……谁又说得清楚呢?
他师父曾经说过,人通常是最不了解自己的,或者说十分善于将自己当成傻子一样的去骗。
“走吧,咱们先出去再说。”
阮陶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扎的衣裳,轻轻一吹一套轻软的圆领袍便出现在了他手里。
阮陶看了扶苏一眼,然后背过身去换衣裳。
他一边换,扶苏一边说道:“你的本事似比我之前刚遇见你的时候厉害多了。”
还记得几个月以前,阮陶画个符都还是半灵半不灵的状态,如今却能以纸化袍。
“谬赞了!”阮陶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说道,“咱们这一行不想其他行当,像什么工戏之流都是入门容易出师难,我们这一行正好反过来,仅仅入门便能卡死大部分人,可一旦入了门后面的一切都好说了。”
有句俗语,用来形容他们“方术之流”再好不过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有些人就算是打一辈子的坐,开不了灵窍那这辈子也是枉然。
然而像阮陶这般,突然穿越、突然开了窍,后面这一切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了。
“走吧!”阮陶换好衣裳回头道。
他刚回头旧看见扶苏正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阮陶问道:“看什么呢?”
扶苏十分自然的回应道:“没什么,咱们是直接穿过这个水帘吗?”
阮陶点了点头:“我带着你进去。”
说罢,阮陶将手腕间的蜜蜡珠子,缠了一圈儿在扶苏手上。
缠珠子的线不长,所以两人的手腕仅仅贴在一起,阮陶能够感受到扶苏灵魂微凉的温度,只要手微微转半圈儿就能将对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里。
阮陶解释道:“你现在只是一缕生魂,矜贵得很,丢不得。”
接着他又问道:“你方才将我扔下去不会是当真看不惯我吧?是因为我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说你小时候很讨厌,所以刻意报复?”
扶苏想了想,随后道:“倒也不完全是。”
“此话怎讲?”
阮陶领着扶苏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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