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耽误不了几刻,您这不是都上天去拉了个仙人下来吗?”红袍少年打量着赵苏身边儿的阮陶,眼睛笑得弯弯的。
阮陶笑着敷衍的拱了拱手道:“小相公谬赞了,阮某一尘世浊物哪及赵兄半分气度。”
虽后他再次将目光放在古、贺两家人身上,见到武太守来,贺老三和古惯连忙迎上去行礼问好、献殷勤,而武太守似乎对这两个不怎么在意,目光一直望向他们这处,很明显他不是为了古、贺两家的事情来的。
阮陶暼了暼身边儿飘飘悠悠如刚下凡来的谪仙似的赵苏。
好家伙,这小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过没打招呼出来逛了逛便能引得府上人这般紧张,连武太守都亲自来找,恐怕不仅仅是一般的公子皇孙,保不准是公子扶苏极为亲近器重的亲兄弟?
瞧瞧来寻他的这两名小相公,哪里有半分随侍的模样?这穿着打扮、这品貌气度说是京中的世家子弟也不为过!保不准人家还真的是?
阮陶在心中啧啧叹了声,想了想自己这一小半日对赵苏的态度还算得上恭敬有礼,也就放下心来。
随后就听赵苏介绍道:“这位是阮陶兄,是一名游方术士。”
“哈?”
一听“术士”二字两人错愕不已,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阮陶不想注意二人的反应都难,他的目光在二人与赵苏身上转了一圈儿。
怎么?术士有什么讲究吗?还是有什么职业歧视,这两个读书的看不上他们这些跑江湖的?
赵苏不着痕迹的瞥了二人一眼,随后指着身边身着一红一白的两人,依次向阮陶介绍道:“杜小美、朱小亮,是我的伴读。”
阮陶嘴角抽了抽: “这名字……取得真好!”
杜小美:“…………”
朱小亮:“…………阮兄谬赞。”
此时,古、贺两家人还在院门口在武太守面前丰承着,阮陶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摇了摇头。
错过了。
他回头看向殿内,经幡之下、佛像之前,古小姐静静地躺在绣榻之上,模样苍白、不带一丝生气。
虽说已至及笄之年,但在阮陶眼里也还只是个孩子,不过读高中的年纪,眉目尚且青涩稚嫩,但腹部却微微隆起,好似年少不知事的女孩儿办家家酒,将衣物塞进腹部的衣裳幻想自己成为了母亲。
若这一切仅仅是一场家家酒便好了,然而摆在眼前的真相却是血淋淋的。
——那里是一个不知被哪个畜生塞进去的、随时会杀死她的孩子!
这时,阮陶突然发现绣榻的垫子下面露出了一角红。
那一角红、小小的在古小姐的枕边,极为不起眼,像是某个伺候的丫头不慎遗落的胭脂纸,以至于阮陶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
阮陶心里猛得一跳!
我去?!这难道是?!!
他连忙拉住赵苏的袖子,低声道:“情况不太对劲,你在外面帮我拖住,我进去看一看。”
说罢,他便跨进了殿内,赵苏朝殿门中间站了站,试图挡住身后的人,随后向站在院门口的武太守使了个颜色。
武太守是京中举子外放出来做官的,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儿。
于是,他甩了甩袖摆,将负手而立道:“古员外、贺员外,本太守都站了半炷香的功夫了,怎么不打算请本太守喝盅茶吗?”
古惯连说了几声该死,随后转头向搀着老太太的静尘和尚讨了一顿斋茶。
静尘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随后领着武太守一行人出了院子。
待武太守等人一走,赵苏身边被莫名其妙的改了名字的二人瞬间坐不住了。
“‘坑蒙拐骗、危害社稷、荼毒百姓,实乃大秦之祸害也!’也不知是谁在说的,如今才过多久?就开始和一个术士称兄道弟起来。”看着面前帮人打掩护的人,“杜小美”半讽刺半玩笑的说道。
“我不过是不喜那些坑蒙拐骗之徒。”赵苏理所应当的回答。
“怎么?这还真是您从天上捞下来的人?”“朱小亮”拿手中的羽扇指了指殿内试图将古小姐抱起来翻个身的阮陶。
赵苏脸上的习惯性的优雅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胡言。”
随后任“杜小美”和“朱小亮”如何调侃他,他也不再多说一句。
这时,他突然感觉他能够理解他爹了——儒家弟子确实话多了些。
此时的阮陶试图将古小姐抱起来,然而虽说古小姐身姿纤瘦,但肚子里毕竟已经揣了个四个月的孩子,况且阮陶只有两只手,抱着古小姐就拉不开垫子、拉开垫子就没办法抱住古小姐。
无奈之际,他朝着门口低声喊了一句:“哥儿几个,能进来个人搭把手吗?”
闻言,“杜小美”赶着就进去了,进去时还不忘冲着赵苏揶揄的眨了眨眼。
赵苏嫌弃的挑了挑眉,对身边儿的“朱小亮”道:“这都跟李太白学了些什么?”
阮陶身上揣了不少“玩意儿”,一直抱着古小姐对她腹中的那东西会有一定的影响,若是那东西突然失控古小姐性命堪忧。
见“杜小美”脚步轻快的进来了,他连忙将怀里的古小姐朝着对方怀里塞:“来来来,搭把手。”
“哎、哎?”
“杜小美”慌张的接住古小姐,他读过的诗书、学过的道理告诉他这样抱着人家一个闺中的千金实在不合礼数。
可阮陶这厮将人塞给他就不管了,而自己也不能将人摔在地上,这抱也使不得、扔也使不得,而古小姐再怎么纤瘦也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怀里还揣了个小的,也是有些分量的,怀里的重量,加上进退两难的情绪不由得让“杜小美”胀红了脸。
阮陶顾不得身后的少年人带着些羞涩的纠结的小心思,他抬手将面前绣榻的垫子一掀!
面前的东西让他呼吸都停了一瞬——
绣榻木质的底部铺一张被涂得漆黑的席子,上面散发着夹杂着动物皮毛味道的腥臭和浓烈的香——这便是阮陶进殿后闻到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只因被压在垫子底下、又有古小姐和绣被覆在上头,加上佛像前清幽的檀香,所以闻起来不怎么明显。
这一臭一香气味冲人,一旁的“杜小美”闻了忍不住干呕:“阮陶兄,你这是在搞什么?”
他抱着怀里的古小姐,上前一步凑到阮陶身边定睛一瞧,面前的东西差点儿没让手一抖将怀里的古小姐给摔了!
“这是——?!”
摆在绣榻垫子底下的不仅仅是被涂得漆黑的竹席,在那黑沉沉的竹席上面还静静摆着一套裁剪精良、做工细致、阴森森、红艳艳的——纸嫁衣。
红色的嫁衣铺在黑色的竹席上红得愈发刺目、也红得愈发阴森,一看便是出自上等纸扎匠之手,放眼整个大秦,有这样手艺的纸扎匠估计也寥寥无几。
看着那一袭嫁衣,闻着鼻尖的浓烈的味道,让喉头忍不住尝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
阮陶怀里的东西在接触到这“气味”的触碰开始有了一定的反应。
一旁的“杜小美”再次一惊:“我……阮兄你怎么亮了?!”
站在殿外的赵苏与“朱小亮”听到了里头二人的动静,赶紧进来查看情况,原本两个温润淡定的人也不由得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赵苏那双漂亮的、习惯性的笑得弯弯的眸子瞬间睁大了。
漆黑的席子映着红色的嫁衣,诡异中透着阴邪的唯美。
见他二人进来了,“杜小美”眼疾手快的将怀里的人塞进了“朱小亮”的怀里,“朱小亮”尚未回过神,慌忙的稳住怀里的古小姐,手中的鹤羽扇在混乱中掉在了地上。
“杜小美”拾起地上的羽扇,不断的给自己扇着,这又香又腥的味道实在是太冲人了。
“这是什么?”赵苏看向身边的阮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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