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几人披着夜色朝着半山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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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阮籍与嵇康二人吹唢呐也吹得腮帮子疼,收拾了东西,沐浴后刚躺再榻上,院门就被人叩响了。
彼时,阮籍正躺在榻上替身边人打着扇子,床上的轻纱跟着微风轻轻拂动。
嵇康合着眼半躺在感受着身边的人扇过来的微微凉风,混着院子里草木的清香,已经半入梦了,却不想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他眉心轻蹙,却始终没有睁眼,而是翻了个身道:“他们这是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吗?”
阮籍翻了个白眼:“那有本事他就在此敲一夜。”
闻言,嵇康有些好笑的睁开眼看着身边的人,他伸手勾起一缕身边人落在胸口前的长发,笑道:“人家人多,轮流上夜,咱们吃得消吗?”
“大不了,今夜不睡了。”阮籍笑着握住了对方的手道。
不一会儿,敲门声停了,应当是院内端茶的小侍给外头开了门。
两人动作一顿,竖着耳朵听了听,距离太远什么都没听到。
不一会儿,那端茶的小侍叩响了他二人的房门:“二位先生,赵公公说有要紧事要找二位商议,还请二位到溪台阁一叙。”
“告诉赵公公,我们今日乏了,不见客。”阮籍扬声道。
闻言,站在门外的小侍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的先生!这里是赵府,准确来说您二位才是客啊!
他是跟着长公子从京中来上郡的,见过不少市面,自然也知道屋里这二位先生的个性,非以常人看之。
只是……
小侍再次叩响了房门,有些为难道:“先生!赵公公务必请二位先生前去。”
“告诉赵公公,就是陛下此刻来,我二人也要睡了。”阮籍道。
“赵公公说,是有关小阮先生的。”小侍道。
阮籍原本都躺下了,闻此言便坐起身来,不满道:“人不是被他关在太守府衙门的吗?怎地?他准备今夜拉出来杀给我二人看?”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赵公公乃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就连宫中娘娘们都不敢得罪的存在,若是旁人说出这般讥讽的言语,定然惊掉人的下巴!
然而,由屋里的这位先生说出来,又似乎没那么令人吃惊,毕竟天下人皆知其猖狂的个性,就连陛下也对其有几分纵容。
小侍眉尾直跳,想到了方才小太监对他说的话,听的人心尖儿直跳,不知是不是姓阮的都是这
道:“非也!乃是小阮先生越狱了。”
“?!!”
闻言,榻上二人皆是一愣。
两双美得夺目的眸子对视了片刻,同时笑出了声。
“还真是你亲堂弟!”嵇康坐起身,靠在床头,笑道。
阮籍的笑变的意味深长起来,原本不过是来凑个热闹,不曾想他们家的这位小观音还真是不断地在给人惊喜。
弄丢长公子、越秦狱,他可知这要付出多少代价?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
小小年纪,做出的事可真不笑。
“你还笑,我都要被诛九族了。”阮籍搂过身旁人的腰,说道。
“我又不姓阮,乐得看热闹。”嵇康玩笑道。
“准备站干岸儿?”阮籍低下头,二人额头相抵,鼻尖轻触,“那小观音回来自然是要动族谱的。我趁我爹不注意,悄悄将你的名字一并加上去,看你这热闹还能不能看得下去。”
夜风自窗户吹来,卷得轻纱乱飞。
榻上,两名风华绝代的男子相拥坐在床头,交织在一起的呼吸与吹进屋里的夜风相比灼热了不少。
“行了!”嵇康将搂着自己的人推了推,道,“别搂着我了,怪热的!咱们去看看吧,总不能真看着你被诛九族不是?”
说着,他轻笑一声:“这小观音的胆子可真够大,比之你之前拒婚宣和公主,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籍笑着将拿过两人的外袍:“常言道后生可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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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羊肠小径直通半山腰,长莎蔽径、蒿艾如麻,整个天空昏黑似磬。
几人一路用棍子赶着蒿草,沾了一满袍的夜露总算是来到了那座山神庙前。
庙子不大,看样子已经荒废了许久了。
庙门斜着、歪着倒在一侧,庙外面是残垣断瓦,院落里满地荒草与碎石。
夜很静,静得在这夏日间连虫鸣都不闻一声。
进到小庙后,阮陶四下打量着这布满了灰尘、蜘蛛网的内室。
进到庙内,入目是一张破旧的木供桌上摆着一个看不出模样的神像,两旁的烛台上各点了一支红蜡烛,摇摇晃晃的火光照着四周斑驳狰狞的壁画,给黑夜平添了一抹阴寒。
头顶是斑驳的瓦砾,能见到梁上还挂着一条破烂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绫子,不知道哪位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在这里自挂东南枝了。
“这里应当荒废了很久了,周围村民也不像是会过来祭拜的样子。如此一来,这对蜡烛是谁点的?”杜子美不解道。
“还能是谁点的?人家要成亲了,不得洞房花烛?”阮陶有些揶揄的笑道。
他便说好端端的,那厉鬼掳了长公子来作甚?原是来做新郎的?
不曾想,大秦的长公子也会沦落到与孤魂野鬼比翼双飞的一日,不知待他醒过来,或者朝中众人得知此事后会是怎样的神色?
不得不说,这鬼娘子的眼光真好!
七夕之夜那么多俊俏的小郎君,她随手一薅就薅到了身份最高的一个!
阮陶问身边的杜子美道:“东西齐了吗?”
“齐了!”杜子美点头道。
他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阮陶,这是这些天他按照阮陶所说准备下来的东西。
为避赵公公的耳目,他还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名节,也多亏了秦香阁中的许玉姑娘帮他瞒了这么些天。
这些荒唐事传回京中让他爷爷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罚他呢!
思及此处,杜子美心中咽下一把辛酸泪。
王莽好奇的看着阮陶手中的包袱,只见阮陶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又一个的纸人放在地上。
纸人有单纯的用纸剪的、有用竹条扎好,纸糊上去的,纸人们的动作也各不相同,有的躺着、有的站着。
雪白的纸人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整整齐齐的放了一排,看上去瘆得慌。
只见阮陶燃起掌中的狐火,捻了一粒用朱砂画满了符咒的蜜蜡珠子扔进了掌心的狐火中,而后对着面前的纸人一吹!
点点碎碎的流光从火焰中吹向了面前的纸人,一时间面前的纸人都像是活了似的。
一个个弯腰伸腿地上站在起来,发出稚童般嘻嘻哈哈的笑声朝着庙外跑去。
见状,王莽与杜子美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难不成,你还真是观音转世?”王莽惊叹道。
阮陶轻笑了一声没答话,说起来这俩人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同龄人。
随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纸人说道:“行了!咱们现在就先在此处隐藏身形,等迎亲的队伍来。”
“你确定他们会来吗?”王莽抱着阮陶的胳膊,问道,“万一咱们推测错了,他们没来,反而将长公子不知带到哪个坟地里生吞活剐了,那该如何是好?”
“本来只有八分肯定,但是见到这对红烛后便确定了。”阮陶说道。
“这对红烛有什么异样吗?”杜子美不解。
“你细细闻一闻。”阮陶说道。
杜子美凑进了些,闻到鼻尖有一股腥甜的香味儿,带着说不出来的腐败的味道。
他轻轻蹙了蹙眉:“这是?”
阮陶回答:“尸蜡。”
闻言,杜子美一哆嗦,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离那蜡烛远远的。
阮陶恶作剧般的勾起了嘴角,对身后的王莽道:“你猜猜它为什么是红色的?”
杜子美拽紧了阮陶的胳膊:“亲爹!你别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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