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盏应声而碎。
“先生!这话胡说不得啊!”丁氏哭着,“我们家姑娘才到将笄之年,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您这话若是传出去,她便是死也死得不安生……”
“住嘴!”贺老太太斥道,“谁死?谁死得不安生?”
“我当初说要将她接到贺家,你们偏拦着不让!说是她是古家的姑娘,你们能照顾好……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贺老太太指着丁氏,泪流满面的怒斥道。
丁氏一时间不敢再言,贺老太太回头拉住阮陶的手,恳求道:“先生,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在我这里不作数,我只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您说她肚子里那东西……”
“活死胎?”赵苏疑惑道。
他向来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只是他刚进殿内见到这位古小姐就觉得有些别扭,古小姐面庞清瘦,虽说身上盖着被子却依旧不难看出她的腹部微微有些隆起。
他刚开始只以为是其躺了三年喝了三年的药的缘故,原来竟是怀胎?
“若真是怀胎,为何方才大夫没能瞧出来?”赵苏半信半疑道。
他不信鬼神,但虽说他与阮陶不过今日才认识,他也觉得对方不会是用这种事情诓骗钱财之人,所以对这件事半信半疑。
“因为大夫只能诊出活人怀胎,活人肚子里的死胎自然诊不出来。”阮陶道。
“说是死胎也并非完全是。古小姐肚子里的胎儿,早已死了却依旧在像正常的胎儿一样长大,不断的从母亲身上索取养分。但死物终究是死物,它不断的长大、也在不断的腐坏,尸毒会渗进古小姐的五脏六腑,所以古小姐身上才会出现这骇人的青紫瘢痕、脉若碎瓷的活尸之兆,此乃毒入腠理的表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小姐腹中怀着的是一具孩尸。”
一旁的丁氏听了,吓得有些哆嗦:“按照您的意思……那、那就是个鬼胎?”
殿内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端坐在中央的金身佛像半阖着眼静静地看着众人。
阮陶点了点头:“通俗点儿说,是这样。若一直任他长下去,胎落之时便是古小姐玉殒之日。”
他话音一落,贺老太太差点儿没晕厥过去,还好有阮陶刚才给她服下的那颗丸药吊着才暂无大碍。
赵苏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一眼不发看着阮陶,眼神中满是探究。
“先生!这、这该如何是好?”贺老太太紧紧抓住阮陶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将胎儿从古小姐腹中打下来。”
“还请先生做法!银钱之事先生要多少我们便给多少,我已经这么一把年纪了,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何用?我只要这个姑娘……”
“您言重了。银钱之前已经收过了,断断没有再收第二次的道理。”见着为了孙女哭得不能自已的贺老太太阮陶觉得自己心里也酸酸得不是滋味,又想着年仅十五岁无父无母还受这样的罪的古小姐,眼圈也跟着一起红了。
“刚从牢里出来,来得匆忙,身上的东西都没带,且让我回去取了便来。”
说着阮陶便起身朝殿外走去,赵苏紧随其后。
跨出殿上的门槛那一瞬,阮陶回头看向身后的赵苏:“赵相公不回家去?”
赵苏掸了掸身上的袍子,像是方才在殿里坐了片刻便沾上了香灰似的,随后站得笔直挺拔:“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总得将事情看得明白、看得水落石出才行。”
两人院外走去,再次坐上了贺家的马车,车夫去阮陶家接过阮陶,知道他家住何处,因此一刻也不敢耽误,挥鞭策马、急奔而去。
车上阮陶看着坐在面前风姿绰约、气定神闲的人好奇的问道:“赵兄不害怕吗?”
若是寻常人听到“鬼胎”二字定然顿时吓的魂不附体,方才在殿内所有人都吓得瞪大了双眼,就只有这人只是轻轻蹙了蹙眉,依旧是弯着双眸,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阮陶觉得,方才那情景若是再在这人脸上抹点儿金箔,就可以将其一块儿拉到莲花座上去供着上香了。
“我不信这些。”赵苏回答道。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鬼神之说,觉得所谓“鬼神”不过是人病了一时间说不出什么缘由来才汪鬼神身上推罢了。
就如今日这人在殿中所言的“鬼胎”一般,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胎儿长到了四个月猝然死在了母亲体内,随后因腐坏产生的毒素导致母亲中毒。
这人方才的那一番什么“虽是死胎,却依旧在母亲体内生长”的话,怕是因他年纪小,也没什么行医的经验,加之又是做这一个行当的,所以才会那般说。
不过他依旧对此挺感兴趣,就如他虽说不信“鬼神之说”,却依旧爱看志怪类的话本。
马车一路向城东驶去,眼见着就要到城门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苏掀开车帘看了看车外,随后问道:“这么久还没到,不知阮兄家住何处?”
“城外古井村。”阮陶回答。
“城外?阮兄住在庄子上?”
“哪里来的什么庄子。”阮陶笑道,“不过是一间茅屋罢了。”
马车自城南门出,又行了三里地来到了古井村,阮陶的住处便在村东头的那棵槐树下。
阮陶和赵苏一同下了车,阮陶上前打开柴门,回头对赵苏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苏站在门口朝里头打量了一番,随后才向阮陶行了个礼,略带犹豫的踏了进去。
见此,阮陶挑眉笑了笑,没说什么,关上门向赵苏打了个招呼自顾自的进屋收拾自己要用的家伙。
赵苏四处望了望,小院不大,抬头是天和院外的槐树的枝干、低头是未铺青砖的泥地,有一条碎石子铺成的路,一路从茅屋厅堂延伸至院门口。
他点了点头,这茅屋简陋虽简陋,却也干净。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踏上那碎石子路跟在阮陶身后进到了堂屋。
一进堂屋便可看到一张供桌,上面却没有供任何神仙、先人的排位,而是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如黄纸、朱砂、罗盘、砚台、铜铃等物,地上布满了黄纸、纸钱、鞋履,甚至还有一个枕头,让人有些无从落脚。
供桌两边还歪着、倒着两张破旧的椅子,椅子上被串成一串的符篆挂满了。
见此,赵苏那双笑着弯弯的双眸终于在这一瞬间睁大了:“阮兄!你家这是遭贼了?”
“啊?没有,只是屋子太小、东西太多,我又喜欢把所有东西摆在我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所以屋子看起来乱了些,赵兄见笑了。”阮陶拍了拍赵苏的肩膀。
“无碍。”赵苏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勉强,嘴上说着无碍却没朝里再走一步。
阮陶走到供桌前,一边挑挑拣拣,一边笑着看着站在堂屋门口不肯进来的赵苏道:“像赵兄这样自幼在京中深宅大院内养着的矜贵的少爷,此次跟着长公子来上郡,想必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房子?”
赵苏愣了愣,随后开口:“从前在画上和书上见过,你为何断定我是跟着长公子来的?”
“你姓赵啊!”阮陶笑着,“赵在天下乃大姓,走在路上十个人撞见四个姓赵的也不奇怪。只是赵兄你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上郡这样的边陲之城养出来的人?”
“我就不能是从中原或是江南一带过来经商的?”赵苏问道。
“你带家眷了吗?”阮陶打开了个白瓷瓶闻了闻,随后将其揣进了怀里,“定然是没有的,若是带了家眷来定不会刚从牢里出来却不急着回家,反倒跟着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方士瞎跑,四处看热闹。”
赵苏没接话,阮陶又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裳:“你身上这衣裳是用缂丝织金暗花云锦制的,我有个在怀开坊开当铺的朋友,他那儿有几样被流放至夜郎的达官贵人当在这里的衣服,所以知道这玩意儿是贡品,没有当今陛下的赏赐,寻常人是不可上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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