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那成片屋舍中,李大娘家在当中,他推开旁边一个小院子:“这是我儿子的家,我儿子跟儿媳妇在镇子上做工,不怎么回来,这院子空着,里面啥都有,你们晚上就在这儿住,不过先去我那边吃个饭。”
两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旁边是李大娘老两口的住处,李爹已做好了饭菜,搬了两个方桌,在院里合并凑成一张大桌子,大大小小的碗碟,盆,锅,摆了一桌子。
他们习惯在院里吃饭,天还没完全黑,家家户户都在院里吃,有的屋舍没院子,会端两个长凳摆在门口,边吃边与邻里闲聊,有谁家今日做了好菜,也会给这家盛一勺那家舀一碗。
李家今日招待仙尊,做了不少好吃的,邻居们免不得来凑凑热闹,有端着碗来蹭饭的,也有把自己家里好菜端来一起拼着吃的。
慢慢地,小院里人越来越多,也有很多不吃饭,只过来聊天。
那门边几个年轻姑娘凑在一起,羞红着脸窃窃私语:“都好看怎么办,总不能两个都送吧?”
“只能送一人,谁也不能多送,说好了,不许耍赖。”
闹闹哄哄的一顿饭,从日暮吃到天黑,几颗星星洒落在夜空,微风带来泥土的清新,屋后时有牛羊的叫声,偶尔也听得几声犬吠。
两人回到住处,刚刚点灯,听得外面有女子低语之声,带着些许欢笑,那院门没关,他们抬头看去,见七八个姑娘掩面笑着,推推攘攘走进来,也没多说话,拿着绣囊往他们胳膊上一挂,又红着脸跑开了。
两人低头看,正好一人胳膊上挂了四个,颜色各不相同,上面绣着鱼戏莲叶花好月圆等,另一面都有一个字,大概是他们的名字。
他们把那绣囊抖落在桌子上,无奈互看,许千阑尴尬地找话说:“红莲村的姑娘是不是很热情?”
“嗯。”江暮点头,“那他们送绣囊是什么意思啊?”
“村里风俗,姑娘家遇到喜欢的人,就把绣着自己名字的香囊送出去,如果对方也有意,那就上门回赠礼物,一来二往,就成了。”
“原来是这样。”江暮转身往床边走,“那要回赠什么礼啊?”
“啊?”身后人一怔,“你……你要回礼?”他几步走过来,绕到江暮前面,“你看中哪个啦?”
江暮离床边一步之遥,被他挡住了路,只好停下,而还没开口,眼前人眉眼一挑,“你,你不许回礼。”
他要说的话打住,含笑看着对方:“为什么?”
“因为……反正就是不许。”
“哎。”江暮嘴角是散不去的笑意,面上却做愠怒装,“又不是我一个人收到香囊,你也收到了啊。”
“我肯定不会回啊。”许千阑瞪大眼睛。
“那你怎么觉得我会回?”
“是你问我要回赠什么礼物。”
“我只是好奇,了解了解。”江暮牵起他的一缕头发,拉长音调道,“但是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开始管起我来了?”
许千阑一怔,后退一步,低头道:“圣君恕罪,弟子逾矩了。”
他往后退,江暮就往前一步,原要看着他的面容说话,谁知对方又退了一步,但已靠近床畔,那一步没处退,许千阑未留神往后倾去。
江暮拢住他,身形不禁也随他一并倾倒,覆压在了他身上。
第70章 心絮
四目相对, 气息相缠,小屋中一点烛火跳跃,有风轻轻晃动窗棂。
二人大抵都愣住了, 没有动,便这样看着, 听清风吹过田地, 月色洒在旷野。
“没逾矩。”低沉的声音响起。
“什么?”
“我说, 没逾矩。”江暮低了一下头,又离身下人更近一些。
许千阑轻轻一颤, 整个人都僵住, 呼吸几欲停止,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花在静静地开, 星星悄悄闪烁,夜晚的村落嘈杂又静谧。
屋檐的小瓦片被风吹落, “叮咚”一声落在窗边。
细微声响惊回旖旎神思,江暮笑了笑,拉了拉他头发, 缓缓地,起了身,目光落在那如豆的烛灯上。
许千阑也慢慢坐起来,那脸还通红,心中还怦然乱跳,他看着一片月光正好透过窗,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见那周身好似又笼罩了薄烟, 如霜如雪, 让他恍惚隔绝了这尘世。
但这一次, 他想要闯进去,他轻抬手,拉了一拉那人的衣袖。
江暮回过头,向他缓缓一笑。
他也笑,垂了垂眸:“你晚上没吃东西,饿不饿?”
这里的吃食自然没有仙门精细,江暮几乎没吃。
“嗯……饿了,那怎么办呢?”
“这里也没什么你能吃的啊。”许千阑下了床, “对了,您到底会不会饿啊?”仙人肯定更可以辟谷啊。
“能辟谷,可是也是想吃东西的,一日三餐吃习惯了,到了时刻就会饿,我本来就身体不好,不能挨饿。”江暮委委屈屈道。
“……”许千阑转过头,“哼,这山野之中可没您能吃的东西,不用眨眼了,今儿我没办法找吃的给您。”
江暮也走下床,到他面前眨眼睛,澄澈的眼里含着水汽。
许千阑转过身。
他绕过去,继续对着他眨眼。
许千阑瞪了他一下,却是不自觉弯起了嘴角:“我想到这里的东西你大概不能吃,我给你带了吃的。”
他打开乾坤袋,拿出一个食盒,那都是方伯做好的,只是已凉了,要放在炉子上热一热,这屋里就有小炉子。
“我就知道你带吃的了。”江暮笑道。
许千阑坐在火炉边热菜,冷哼道:“你就那么肯定?”
“肯定啊,我知道你关心我。”
炉边的人投来一个白眼,低眉时却红了脸。
这晚村里多半人都见过,但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找不到红莲簪的踪迹,要说最奇怪的,其实还是那对外来的母子。
但许千阑又没从他们身上感觉到邪祟的气息,不过他眼下已不会再掉以轻心,前面几次出门,他深感人外有人,他枉为第一仙尊,很多阵法禁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虽然那些人是因为有幽冥魔物相助,但他也知晓不能再凭感觉断定,感觉不到邪祟之气,不代表就没有,还或许,是因为比他厉害。
他夜里在思索着这些事儿,越想反而越睡不着了,眼看天已蒙蒙亮,他就想起床,师叔说了这次希望由他自己解决,他必然得做到。
身边人还在沉睡,他没打扰,自己先下床,又去了庙里,那神像没有动,看来这次是真正封印住了,又绕着神像探测了一番,仍然是有一股魔气,他施灵决想将其拉出,但这魔气与神像连的非常紧,分离不开。
这些日常术法足以对付妖邪,若是在之前,没探寻出来的东西,他也的确没再怀疑,但这次,他留了个心,还要再多探一探。
他席地而坐,挥袖成阵,周身赫然泛起光亮。
他从灵台中施展灵力,要再来一番探测。
席地静坐,大老虎幽幽悬在身后,他又施了几道灵决,那神像在浮光之中轰隆隆地晃动,周围瓦砾簌簌落下,唯一一根还完好的柱子咯咯吱吱摇摆。
施此术要闭眼,但可以灵台识物,看那神像之中的魔气游走各处,不断缠绕着神像躯体,两者若为一体,几乎不像是外来被灌入的。
他蹙了蹙眉,魔气与神像融合得非常深,若要这一股魔气消失,必须彻底毁掉神像才行。
可是神像被人操纵,不解除这个操纵,无法完全毁掉。
操纵它之人,应是手握红莲簪之人,此人比神像可惧,被红莲簪放大了欲望,已经不会有人性。
这个人……在哪里?
他继续探,那神像被灵决缠绕,有点急躁,跺着脚,将这庙宇震得摇摇晃晃,那一根柱子晃动得更厉害。
他在这随时将要倒塌的庙宇中静坐,那灵决之下,渐渐浮起一条红色丝线,太过于细小,几乎看不见,轻飘飘的,从神像头顶钻出,慢慢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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