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若至纯至善,无懈可击,根本就不会被蛊惑。”
“哼,那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呢,被斩去人头的诸多弟子,化成烛人的诸多百姓,他们又何其无辜?”
“这些是宝器宗主和方城主造成的,凭什么赖到我师尊头上?”君若时道,“还是我师尊去解决了这些麻烦的,你们一个个刚刚还吹捧着,说我师尊功不可没,现在发现了他是魔,就将一切祸端倒到他头上了,这是什么道理?”
“事情是他解决的,但也很难说不是因他而起的。”
“这都是你们的猜测,凭什么就此定论,还是那句话,若被蛊惑之人无懈可击,魔物觉醒了也于他们无可奈何,做错事的是人,不是物。”君若时回身看着许千阑,他的师尊,今日原本是一袭红衣,立于高台,风华绝代又意气风发。
可是,他现在遍体鳞伤,在那浮光之上已是站不起来,他的眼眸灰暗,失去了光彩,他身上血不断滴落,好像哪儿都在流着血。
君若时眼中含泪:“师尊的伤,都是方才舍身力抓幽冥灯所致,倘若他没受伤,未必就会被你们困于此。”
“你们实在是太意气用事。”那一众大能摇头,“他之前做的事我们感激他,但现在,是万万不能留的,他将会是修界的劫难,都下去,不要再耽搁了。”
岑潭兮厉声道:“即便要处置,他也是我微明宗弟子,该由我仙门来,由不得你们动手。”
“他是魔,除魔是整个修界的责任。”
“别跟他们废话了。”凌鲲鹏插话,“咱们直接把师兄带走就是,绝不能让他落入魔渊。”
另几人点头,欲携许千阑离开,而其他人举法器相阻,一时间各种灵决飞速流转,魔渊之上众人交战。
其他人在下面,有人呐喊着斩妖除魔,也有很多人觉得惋惜,沉默着不言,亦有人欲上去相救,但无法靠近。
流光与血气不断涌出,上方打得越发激烈,转瞬风云变,刚刚他们还在恭维与赞颂,眨眼间,又可以将人围困。
应梧玉瑟瑟发抖地挪到他爹身边,惊慌问:“我是不是闯了个大祸?”
应行霄瞥瞥他,不经意勾了一下嘴角:“魔物早晚是要暴露的,这是为民除害。”
虽这样说,应梧玉心里还是慌慌的,回去后大师兄又该罚他关禁闭了吧。
他心惊胆战地从人群中穿过,跑到前面在那决斗之处忧心地观望着,平心而论,他其实没那么希望许千阑死掉,他死了,仙门连个跟他斗嘴的人都没有了。
狂风席卷阴云,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听「唰唰」之声,几道人影跌落,岑潭兮他们最终不敌那些隐世大能,被他们打落了下来,经受的袭击不轻,重重落在了远处那大片废墟之后。
他们又欲上前,却都难以起身。
许千阑身边孤立无援,再无人来相救,周边数人逼向他:“魔物,你若自己跳下去,还免得皮肉之苦。”
许千阑有气无力,撑起身子: “我不跳。”
“那就受死。”数道攻势再度袭去,刺穿他的身躯,他再涌鲜血,方方撑起的胳膊失去气力,重新倒下去。
无人相护,重伤的他毫无招架之力,各种灵决法器一次次穿透他的身躯,其下众人声息渐止,遮住眼不忍再看。
仙域水天之幕,没有昼夜与四季,也没有活物,除了水声,亦无其他声响。
天色昏暗,沉寂一望无边,几个水形人无声地飘来飘去,自水中浮起又落回。
白衣人闭着眼,撑胳膊席地半躺着,百无聊赖地听着水滴。
忽而,他猛地睁开眼。
第89章 水天
魔渊仍是灵决转动。
废墟之后, 岑潭兮咬咬牙,支撑着起身,摸一摸怀中的掌门令, 他决定要挪用仙门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为师祖所设,保护山门, 防邪物入侵, 极其坚硬, 守护仙门千年,唯掌门令可动, 此权限原是用于仙门搬迁, 但挪了之后就无法回到原位,擅自挪用, 到时候仙门失去庇护,本就是灵气充沛之地, 将极易招惹妖邪,之后仙门可能无安生之日。
可他必须要解眼前急,他不能眼看着师弟被打入魔渊 , 他要将护山大阵罩在许千阑的四周。
他也受了伤,踉跄地踏在废墟之上,一步一步艰难往前走,他得再上去在千阑的身边,才能开启此阵。
还没穿过废墟,眼前慢慢走来一人,正挡住了他的路, 他轻喘了一口气:“舅舅, 助我一把, 携我飞上去。”
应行霄道:“他是魔, 你还要救他?”
“他是我师弟。”
“我不会帮你。”
“那……”岑潭兮的身形晃了晃,“就请让步。”他说着,绕过眼前人往前走。
刚挪动一步,忽而间,他的身躯猛然一顿,眼睛赫然睁大。
他慢慢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刺穿的心口。
应行霄的声音在他耳边:“我不除你,早晚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此时众人都在那魔渊附近观望着,被打落的几个微明宗弟子还在远处昏迷,这废墟之处无人注意,岑潭兮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眼中渐渐无光,慢慢地向后倒去,大片血迹从心口涌出。
应行霄迅速搬起一根断梁,自那倒地之人心口刺入,如此看上去,就是他自己砸到断梁上被刺死的。
他做完这些,擦擦手,不再往那人堆里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魔渊上,许千阑颤颤发抖,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他在这上方,将那废墟之景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没有力气,手也抬不起来了,他低声呜咽:“师兄……”
灵决自他头上汇聚成阵,轰隆一下压了下来。
浮光再无法支撑他,他的身躯翻然而下。
狂风若止,血色袭天,周围皆静,一片红衣如风中落花,林间落叶,在那魔渊之上缓缓坠落。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魔渊入口开启,封印流转,等待吞噬魔物,光点若星火,分明是待他入死境,却生出星河萤火的起伏流光。
围困之人并不敢散,要看着他坠入魔渊才算数。
其下众人挪开遮住眼眸的手,几分哀戚。
那个脾气火爆的,热烈的,总是风风火火,来去如风的第一仙尊,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仰望的人哀声叹气,抬手抹了一下脸,看着手上一点水珠:“是不是下雨了?”
身边人道:“没有啊。”
“可是,我感觉到了水流。”他又抬头,好奇看那一片阴云。
然后,陡然大叫:“水,好多水,是天崩了吗?”
众人闻此话抬眼,忽而间,都惊住,同时睁大了眼睛。
浩瀚之水倾来,若破天白练,携席卷山川之势,震撼雷霆之力!
一时间四海皆动,天地颤抖,巨大水幕从天而落,哗然水声振聋发聩!
轰然响声中巨浪拍下,那魔渊上方数人尚未来得及看清,陡然被汹涌之水击落,随巨浪狠狠砸在地上,他们连法器都没来得及抬,毫无还手之力,抬眼间只能看见遮挡了天地万物的水流,如虹如练,汹涌而至。
水幕之中,一白衣人踏出,背倚奔腾江海,衣袂清扬,长发浮荡,宽袖翻飞,将那坠落的人接入怀中。
许千阑睁开眼,喃喃道:“师叔……”
江暮轻抚这眉眼,拭去他面上血迹,又凛然抬眼,那绝世的容颜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水天相连,其下人惊骇慌乱,吓破了胆,连连后退。
有人看见了来人样貌,不禁高喊:“是江师叔,是江师叔……”
怎么会是那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江师叔?
他不是没有灵根吗,不是身体不好吗,不是凡人吗?
那一些刚刚被击落的大能们更是震惊:这是微明宗那位凡人师叔?
所谓天降福瑞,到底是凡人一个,他们这些隐世之人又岂能将其放在眼里,从未对这个凡人多看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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